门房顺着两件金闪闪的礼物,看到拿礼物的人。
长了张清俊棺材脸的青年男子,黑衣黑发,薄唇如刀。
大白天的,门房给那鬼差似的气质吓了一跳:“你你也是来恭贺新宗主继位的?”
辰羊“嗯”了一声。
“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本想吊唁春令宗主的,方才听说有了新宗主,真是恭喜。请问新宗主是谁呢?”程禾问。
“自然是春令宗主的师伯,天瞿宗主!”那送了白虎皮的小宗之人接话道。
程禾好似有些疑惑:“我听说,春令宗主有个阿弟,都叫少宗主来着。怎么”
门房哀痛道:“少宗主也是从战场回来的,北边打得更凶,他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伤,养了多日,本有些好转,听闻阿兄噩耗,竟然当晚就去了。”
程禾眼眸一缩,召南和连夭夭几个亦是惊讶,而后都担心地看向她。
程禾心里混乱了一刻。
当时在玉珠城,她验证了自己驱虫的法子可行,但是春时仍旧没有让她帮忙。
少年好似落寞,与她疏远了一般。
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春时曾保证自己用最凶险的驱虫法子,也不会死,只是需要将养几月。
所以,他没能养好,真的死了?
就这么死了?和他阿兄一样?
这兄弟两个都是极好的人。
春令是在东线月旌重伤的时候上的战场,和白霜一般有力挽狂澜之功,而春时,在铁矿山大营、在斩崖城,都帮过程禾很多。
“你们还上不上山了?不上就别在前面挡着!”程禾几人后面有新来的修灵者喊道。
门房也问:“你们上山吗?上山就留下礼物,记下姓名来历,不上”
他估摸着能出手这种东西的实力不低,这帮人气质也不俗,可能上过战场之类的,这些东西是打仗攻城的时候得的。
虽说有点顾忌,但他还是傲然道:
“奉劝诸位抓住机会,也就是今天山上庆贺新宗主就任,办了宴席,因为来者皆是客,山门好进些,否则再是重礼,也别想轻易见到咱们新宗主!”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恭维声,又有催促程禾几人快些的。
连夭夭嘴角往下撇的不能更撇了。
程禾微笑:“我们上山,辰羊,把礼物留下。”
辰羊放了手,门房两眼放光接过捧住。
“姓名来历。”他眼睛盯着精美的小麒麟,随意说道。
“且行宗,程禾。”
门房一怔,觉得耳熟,后面不大耐烦的排队者也怔住,随即怒了:“拖延也就罢了!怎么还冒充那位程姑娘呢?当这是什么地方?”
门房打量程禾几人,他知道自己宗里和北边且行宗有来往,但是这种人物来赴宴肯定会提前说啊。
他便喝道:“真名!真的来历!千翠宗可不接待冒名哗众之徒!”
远处树丛里休息的小金和小鄂鸟听到这边的喧闹有点被惊到,小金飞上半空,羽翼遮住阳光,引得山门众人惊吓惊呼。
程禾打了个呼哨,小金落回地面,极亲昵地拿头蹭了蹭她的手。
门房有点噤声了,后面喊的厉害的几个人熄了火。
“湮凤宗,连夭夭。”连夭夭见那门房不写,自己提笔记上,又给程禾几人都记上,扔下笔往山道走。
程禾对小金道:“带着小伙伴抓鱼吃去吧,别飞太远。”
小金把头往她怀里拱了两下,才振翅飞走,小鄂鸟也跟上。
鄂鸟,从前是顶奢品,如今更是珍贵的战略物资。
有两只鄂鸟,随意出手就是金麒麟和月锦,什么条件?
这难道真是那位程姑娘吗?
门房抖着手在骨片上刻字,后面那第一个喊程禾冒充的方脸年轻人愣了片刻,拔腿跟上。
“程姑娘!程姑娘我仰慕您已久,我叫青鱼,您能不能让我加入且行宗?”
话语远去了,山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喧哗,不少人也和青鱼一样往山道上涌,门房满头大汗阻拦。
程禾几人走得快,到半山腰就碰到了匆匆往下赶的新宗主,天瞿。
实在对不起这个好名字,这天瞿是个矮而宽的老头,鬓发半灰半白,一张脸扁平而枣红,动作话语很是夸张。
“程姑娘!竟不知程姑娘大驾光临了,老儿我有失远迎,望程姑娘谅解啊!”他喊道。
程禾打量他两眼,笑道:“您就是天瞿宗主吧,我只是刚好来南边办事,忽闻噩耗来吊唁。没有提前打招呼,给宗主添麻烦了。”
天瞿忙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程姑娘能来,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他领着程禾往山上走,观察着程禾的脸色,恭维中穿插讲述春令战死,遗体惨烈,春时守不住打击病逝,宗里如何沉痛慌乱,安排后事。
他知道且行宗和春家兄弟两个有交情,讲得极是情真意切。
山腰风景极好之处设了宴席,但是天瞿带着程禾先去了一片松林中的坟茔。
“死了好些。当时东边战局不利,宗主带走了不少弟子,基本没有活着回来的,北边那一批也是。”天瞿枣红脸上淌了眼泪。话语哀叹:
“现在宗里人数只有原来的一半了,还有咱们那些药。”
他带程禾在山顶俯瞰几座舒缓山峰向阳侧成片的茶田和药圃。
几乎所有的药圃只是在翻地播种阶段,没什么成熟的药草。
“一场战事下来,把咱们一宗的气数都都给耗尽了。”天瞿道:“程姑娘别笑话老儿,实在是穷得吃不起饭了,才用那朝大夫的名头,办个宴席,指望着收点礼,熬过这一冬。”
程禾道:“各家各家的难处,都理解。”
几处新坟都拜祭过,天瞿邀着一行人赴宴,宴上殷勤备至,于是宾主尽欢。
当晚程禾几人被安排下榻在一处雅净竹楼里,程禾睡二楼,召南和连夭夭睡前专程过来安慰她。
“世事无常,泰泽城那一战,营里死了很多人,打仗就是这样。”召南低声道。
连夭夭却道:“我觉得事情很怪,宗主说的很惨,但是山下门房做派,还有山上那些布置,那些弟子的装束神态,都是在办喜事,哪里有哀伤忧愁?”
“是了。”程禾赞许:“春时是我朋友,春令宗主是我敬重之人,千翠宗是未来发展计划里的重要合作伙伴。”
她对两人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晚别睡,我们去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