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璇所说的演武场在虎啸院外，距离校场不远。姬映宁提前半刻到了。
演武场修建得很是宏伟，远远便见一个巨大的圆形场地，四周建了排列整齐的木质看台。
场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法阵，由它生成的结界将整个演武场笼罩起来。无论演武场发生多大的打斗，都伤不到四周看台上的人。
场地左侧，是一座漂浮着的武器阁，里面收藏着各种珍贵的修灵秘籍、法器、武器。只需口诀，便能将它们唤至手中。
场地右侧，是一些小型试炼场。此时，正有不少年轻人在那练剑、练法术、练阵法等。
如今演武场并未举行重要比试，看台上空无一人，中央法阵并未开启。它隐藏在地底下，宛如无物。
姬映宁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背对她站在演武场中央，身着一袭朴素的长袍，整洁干净。
微风拂过，长袍向后飘扬，衬出老者挺拔的身姿。
这道如苍松般的身影，让她想起一个人。
师父
姬映宁压住心中情绪，不让眼眸湿润，一步步走过去。
许是听到背后声响，老者转过身，露出一张满是皱纹却威严、坚毅的脸庞。
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容，姬映宁死死握紧拳头，哪怕指甲陷进了皮肉，也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分毫。
她万万没想到，元清会为她找旁门师父。
姬家子弟，从小就有两个师父，一个是教习本门功法的师父，另外一个是教习旁门功法的师父。
姬府这些教习旁门功法的师父一般都是某一灵派的高人，他们受姬家重金请来，或者自愿而来。
眼前这位老者，便是化灵派的九峰境强者。因姬家上任家主对他有恩，所以他自愿上姬家，以教习姬家子弟三百年相报。
但他收徒素来有一个条件，得他本人同意。
姬映宁面色如常地问道：“请问您是？”
“我姓尤，你可以叫我尤老。”老者的目光落在眼前女子身上，“元清说，给我找了一个徒弟，我来看看是否合适。”
“尤老。”姬映宁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想做您的徒弟，不知如何算合适？”
“合不合适看缘分。”尤老叹息一声，“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你走吧。元清那里，我自会说明缘由。”
“不知尤老从何看得无缘？可否给弟子解惑。”
她不理解，为何曾经的师父突然说他们无师徒缘分？她是姬映宁，尤老本就是她的师父。
尤老神色惋惜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神过于复杂，像一片深渊，让我看不见底。我的徒弟，必须是这世间至纯之人，才能修得正果。”
姬映宁闻言，心中苦笑。竟因为此？
她想起，三岁那年，是师父从姬家诸多孩子中，一眼相中她，当众收她为徒。从此，她便每日跟在师父身边学习内功术法。
那时，她是备受宠爱的姬氏天骄，心中无仇恨，自然眼神纯净。
如今她经历百年黑暗，被困其中至今不得出。
若非练得这具分身，她此刻还躺在那片不知在何处的黑暗中，直至几百年后灵尽身死。
她背负此等深仇，如何也回不去曾经了。
她的眼神再无纯真。
可她变成如今的模样，是她之故吗？
她只是想找出禁锢她的人，想找到自己的本体，想在阳光下自由地活着，她有错吗？
姬映宁的眼眶控制不住得微微发红。
她忍下心头万千委屈，看向尤老：“生在世间，诸多事身不由己。尤老，可否给弟子一个机会？”
“自古有句话说，日久见人心。尤老可否给弟子一个月的考察时间，若一月过后，尤老仍觉得弟子不适合做您的弟子，弟子甘愿放弃。”
尤老听了这番话，沉默片刻。
许久，他才微微皱着眉头解释道：“孩子，有些事不是我想就能决定的。你可知我为何要收至纯之人为徒？”
姬映宁怔了怔，回想当年拜尤老为师后的种种，他从未说过当年收她为徒的缘由。
“弟子不知。”
尤老侧身，看向远方天际，“我派功法，修到高阶，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佛者法力无边，拯救世间。魔者神鬼莫测，毁天灭地。”
“非至纯之人，心境不坚。若习得我派功法，因一念之差，走火入魔，那将是五洲之劫。”
尤老的目光移向姬映宁，“所以，我派收徒一向慎之又慎。望你理解。”
听完尤老一番解释，姬映宁想要拜师的心更强烈了。
以前，师父从未跟她说过化灵派如此厉害。
可惜，她当年只学到心法第四篇、法诀第五篇就遇害了。
如今，她需要强大的力量，她定要拜尤老为师！
“谢谢尤老与弟子解说，但弟子仍想拜尤老为师，可否给弟子一个月时间？”
尤老想起方才小姑娘发红的眼眸，心中微微动容，“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姬映宁立即抬头，与尤老那双看遍世间万物还纯粹如孩童的眼神相对。
百年已过，她的师父依旧未变。
可她不能将她所经历的事情告知师父。
她此次回姬家，隐隐察觉姬家深藏着不为人知的事情，兴许这个事情跟她有关。
师父未变，但不能保证师父身边的人还一如从前。
谨慎起见，她只能欺瞒师父。
“好。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尤老叹息一声，“从明日开始，你每日来此找我。”
如同天降喜事，姬映宁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多谢尤老！”
许是被她的笑容感染，尤老觉得这个决定不算草率。
“小丫头，你回去吧。”
“嗯嗯。”姬映宁的笑容依旧环绕在眉眼间，毫不收敛地释放自己的喜悦。
“尤老，明日见。”她朝尤老挥挥手，转身离去了。
尤老站在原地，目送姜小荷远去。
方才他看姜小荷的眼睛，虽然她的眼神不纯粹，但却让他看到了真诚和坚定，还有一丝顽强。
她好像石缝中的一棵小草，正努力挣脱压制往外生长。
他想了解这棵小草，他愿意给小草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