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我一会要做的事情，也许和你预想的并不一样。”
蔺煜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只是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有些说不出的晦涩。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苏黎预想中的打破困境，是蔺煜能找到机会走到厉王跟前，不管是诗会也好比武会也罢，通过那些证明自己的实力。被厉王看到，然后被厉王赏识……
可现在他看着蔺煜那张落在树影下，显得格外阴郁的脸，再加上刚才听到的话，他越发拿不准蔺煜的心思了。
他沉默片刻，才慢慢开口。
“二少爷，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我说过，我已经跟你荣辱与共，无论后面会发生什么，我都会牢牢站在你身边的。”
不管蔺煜会做什么，苏黎都下定了决心，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的选择。至少，无论发生什么，他还有33 背书，总能化险为夷。
蔺煜活到十七岁，从来没被人坚定地选择过，无论他做对做错，被选择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他。
他听到苏黎的话，自嘲地笑了笑，“花言巧语的谎言很容易会被揭穿，苏黎，希望你一会还能说到做到。”
苏黎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嘲之色，心中轻叹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事实胜于雄辩。
简短的对话结束，蔺煜和苏黎正要往前厅去的时候，没曾想身后传来傅澜急切又紧张的声音。
“站住！”
起初傅澜是追着苏黎来的，看到苏黎明显要去前厅，还以为他真的大胆到竟然想直接去找厉王。
后来看到苏黎拦住了另一个身量比他高的少年，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那少年长得什么模样，但见苏黎那紧张的样子，他忽然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难道那个被苏黎拦住的人，就是苏黎之前口中说的“他”吗？
傅澜疾步追了上去，等到真的站都了苏黎他们面前，视线落在蔺煜脸上时，刚才心底升起的那个念头，一下就得到了证实。
“茹月……”
他口中喃喃发出两个音节。
声音很轻很轻，但因为站得近，苏黎和蔺煜都听见了。
蔺煜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苏黎却心头一震，心道一声，果然如此。
他侧眸朝蔺煜看去，蔺煜其实不是偏阴柔的长相，五官甚至有些凌厉，只是因为年纪尚小，还没完全张开，整张脸显得有些过分俊美。
这也是从前蔺丞几次三番欺负他的其中一个原因，因为没有蔺煜长得好看，心中难免嫉妒。
而此时傅澜也盯着蔺煜那张脸，从他脸上的许多地方，都找到了和茹月的相像之处，特别是那双眼睛。
不需要任何的证明，单单只是这张脸，他就已经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和厉王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傅先生？”
苏黎忽然开口，将傅澜的心神从难言的复杂心绪中一下拉了回来。
“这就是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个人，对吗？”
傅澜强压下激动的情绪，转移视线，看向苏黎。
苏黎弯了弯眉，“看来傅先生认出来了，因为我家少爷长得像您那位故人吗？所以不是我的臆想，对吗？”
刚才傅澜的那番警告他可还记着了，所以就直接将傅澜说过的话还了回去。
傅澜闻言倒也不恼，只是想到面前这两人原本是打算去前厅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你们想去见厉王？”
若是被季靳尧看到眼前少年这张脸，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证明，他就知道这是茹月的儿子。到时候必定会将人带回京都，那样一来……
他心中忧虑顿起，眉心直接蹙成一个“川”字，原本清隽的脸看着都像是忽然生了几分郁色。
“傅先生是要阻止我们吗？”
苏黎再次开口，下意识往蔺煜身边靠了靠，还顺势伸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摆。
蔺煜低头扫过，并未言语。
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不过本能地觉得苏黎之前离开是跟这个人有关，而且听他们的对话，这人兴许还跟他的娘亲有关。
若傅澜认识的是蔺珩，苏黎绝不会说什么故人之子。
“对，没有见到他之前，你跟我说的那番话，我并不相信。但我的忠告是真的，去找厉王，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厉王他这些年找人，目的并不单纯，若是被他看到……到时候厉王一定会将他带回京都，但回京，他只会成为争夺权利的工具，甚至还会成为不少人仇视的对象，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处境。所以，我必须阻止你们！”
在并不信任苏黎的时候，傅澜说的话是有所保留的，但见到蔺煜之后，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将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
“如果你为了你家少爷好，现在就带他离开，离厉王越远越好！”
苏黎看着傅澜激动得额角青筋都绷了出来，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一下也有些乱。
为了完成那个任务，他是必须要揭开蔺煜身世的。不去见厉王可以，除非傅澜能把所有的实情都说出来，然后再由蔺煜自己决定，到底去不去见厉王。
“傅先生，你知道我家少爷现在在蔺家是什么处境吗？知道我家少爷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不是他，你没有权利替他做决定。”苏黎抬头，满脸认真地看着傅澜，“如果傅先生跟你那位故人的关系还不错的话，就请你看在她的面子上，把一切的真相告诉我家少爷，可以吗？”
他的话音刚落，两道灼热的视线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蔺煜侧眸，眼神复杂无比地看着苏黎，似乎没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但这番话却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想知道他们口中的故人是怎么回事，也想知道为什么厉王见到他就会将他带回京都，并且他又凭什么成为厉王争权夺利的工具？
他要知道所有的一切，然后再决定，去不去见厉王。
这样，选择的权利还是在他手上，而不是像过去那些年一样，他永远只能被选择。
傅澜站在原地，敛着眉，眼神明明灭灭的，许久都没有说话。
关于茹月的一切，关于过去的真相，那些事都被尘封太久了，他不确定，这时候说出来，会带来怎样不可预计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