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瞻满脸倦色，即便服用了解毒丸，但他五脏俱损，身体极为虚弱，说了这么一会话，便有些撑不住了。
苏黎辛辛苦苦带蔺煜来这么一趟，还花费了那么多的积分，怎么可能季博瞻说一句不怪罪就乖乖回去。
“陛下，原本草民身为一介奴才，这些话是不该奴才来说的。但草民从前在宁城蔺府的时候就在世子殿下身旁侍候，如今又跟着他来到京都，世子殿下这些年的遭遇没人比草民更清楚。殿下过得太苦了，若是可能的话，恳请陛下将殿下的身世告诉殿下。”
他屈膝跪在了床榻前，声音恭敬，神色却不卑不亢。
蔺煜见他跪下，原本冷淡的眉目瞬间染上了一丝郁色，想也没想，也跟着屈膝跪在了苏黎的身侧。
但跪下了，他却什么话都没说。
季博瞻没想到区区一个奴才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瞬间龙颜大怒，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一鼓一张，“放肆，孤的面前，岂容你一个奴才多言！”
暴怒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整个寝殿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息。
若这时候殿内还有其他奴才在，恐怕早就跪了一地了。
但苏黎不是那些奴才，他根本不惧怕季博瞻，反而抬头直视龙颜。
“陛下，您身体的情况不用奴才多言了，想必您也很清楚。厉王爷他为何将世子殿下从宁城带回京都，奴才想您也清楚。既然这样，为何您不愿告诉殿下他的身世呢。还是说，您觉得什么都不说，就是对他的保护了？
可您知道这些年殿下受了多少欺辱吗？你知道殿下过得有多难吗？您不知道，或许您也不在意。殿下他自出生，就孑然一身，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娘亲是谁，现在想要知道自己的爹是谁，难道不应该吗？
没人在意殿下难不难过，没人在意殿下愿不愿意，你们都不在意，奴才在意。奴才陪着殿下，好不容易到了陛下的面前，如果得不到一个答案，我们是不会走的！”
苏黎也不在乎会不会因为这番话惹恼季博瞻，而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了，大不了今天豁出去，再多花点积分好了。
他实在是看不得这些人都不将蔺煜放在眼里的架势了。
凭什么都不管他的死活，凭什么都要瞒着他，他偏偏就要将一切都撕开来，偏偏要替蔺煜去争一争！
季靳尧只想要一个傀儡，可蔺煜也是季博瞻的儿子，他凭什么只做傀儡，他也可以做这偌大江山的主人！
这些心思，他压在心底没有完全表现出来，但直勾勾看着季博瞻的那双漂亮眼睛里露出的恼怒，还是被蔺煜看了个彻底。
蔺煜看到苏黎生气了，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心里没法不动容。
被人这么在意，被人这么维护，这种感觉，是他从来都不曾体验过的。
季博瞻自打登上皇位之后，还从来没人敢用这样带着责怪语气的话来质问他。他一脸阴鸷，周身全是暴怒的气息，殿内气氛在此刻直接落到了冰点。
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他控制不住地连连咳嗽好几声，咳得一张脸都涨红了，咳得身上那暴怒的气息都散了。
苏黎见状眨了眨眼睛，顿时有点心虚。
他该不会刚花了3000积分帮季博瞻缓解了身体情况，转头又几句话把人给气死了吧。
想到这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没敢再明目张胆地瞪着季博瞻了。
而他这一系列举动都落入了蔺煜眼中，蔺煜顺着他的动作也往后退开一点，眉眼间的郁色随即散去，眼底竟难得的多了一丝笑意。
只是那笑意一闪而逝，仿佛只是错觉罢了。
“咳咳咳……咳咳咳……”
季博瞻咳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疲累至极地靠在床头，整个人散发着病重之人虚弱的气息。
而床榻边跪着的两人此时也没敢再说点什么，生怕真将他给气死了。
好歹是皇帝，多少要给点面子，不能真的把他当做病猫一般对待。
“咳……孤的身体确实撑不了多久，孤那三个儿子也不争气，也许到最后这天下……但蔺煜，你不该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你娘也不会希望孤把一切都告诉你。
孤会想办法帮你离开京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届时天高海阔，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当年和茹月争执的画面。
茹月和他在一起时不知晓他的身份，是他诓骗了她。后来她怀孕，又无意中得知他的身份，她不想孩子出生在皇宫，一生都被困在皇室的枷锁里，执意要走，而他不同意。
现在想来，也许她才是对的。他身为帝王，却连自己什么时候身中剧毒都不知道，连自己的安危都保证不了，如今又是强弩之末，如何能护住蔺煜，所以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蔺煜远离朝堂，远离一切纷争，赶紧离开京都。
季博瞻断断续续地开口，还是坚持不将蔺煜的身世告诉他，甚至说到“天高海阔”的时候，他眼中竟闪过了一丝羡慕之色。
苏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又是一个不问蔺煜想法，擅自替他做决定的。
为什么就不把一切的真相告诉他，让他自己来选择呢。
如果蔺煜想争这个皇位，他就帮他争，如果蔺煜想远离皇宫去天高海阔，他就跟着他一起离开。总之一切都得以蔺煜的想法和选择为准。
“天高海阔，做我想做的一切……呵，陛下觉得可能吗？无论这天下最后到了谁的手上，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的。”
这是出生就决定好的。
如果季靳尧当初不去宁城，没有找到他，没有带他回京，也许蔺煜还不会牵扯进这些事情里。可现在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这个泥潭，再想干干净净地出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来到帝王寝宫，试探季博瞻，无非是想看他对茹月到底有没有情，会不会看在茹月的份上，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