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自立瞄了他一眼，“……谢谢。”
“谢什么，我不是说过要给你‘养老送终’么。”
张少博之前还好奇贺自立怎么这么个性格。
现在算释疑了，首先这个家就有问题。
表面上对他不错，其实就没一天亲厚待他的。
有不满意的地方，还不能抗议，因为人家表面上做得很好，让你抓不到把柄。
但你就是能感觉到自己不属于这里。
每天都被排挤，郁闷无处倾诉，毕竟说了也没人听，还不如装在心里。
另外，贺自立本身就不是人类孕育的。
说好听的是天地精华所生。
说不好听的只是一团雾或者是一股气，弄不好他根本就没人类的感情神经。
“我是人类吗？”
“当然是”。
张少博旧事重提，“你那个叫宋什么的师姐不朝你锁骨砍了一刀么，还流了好多血，你这么弱，不是人类是什么。”
贺自立的状况，虽然奇特，但也不罕见。
几百年前，也有个天地精华孕育而成的生物，只是那一次不是人身降世，而是以石头为媒介化成了一只猴子。
只是当时猴子降世时，眼运精光，射冲斗府，用眼睛的强光四处乱看，才引起了天庭的注意。
玉帝当时的评价是：天地精华所孕育，不足为异。
之后直到猴子闹事，也没再关注过他。
可见天地精华之气，孕育生灵并不少见。
不过，为什么贺自立身上带着法宝？
而且出生时，不分男女？
难道真是老天爷看他顺眼？
还是自身有奇异之处？
“……”贺自立没吭声。半晌他才道：“……我以后该去哪里？”
张少博听了，觉得有些苦涩，五鼎门是不能回了，毕竟修真没有仙根。
家原本是避风港，现在证明没血缘关系。
寻找亲生父母？压根没有。
身体内的法宝，也被开出来了。
目前看来，贺自立确实应该迷茫，不仅没有前进的方向，也没有任何能支持他前进的能力。
“你要愿意的话，跟我回望霞洞种田吧。”
张少博义发出了邀请。
“当然，你不用下地，算算账吧。
等过两年，给你娶一房媳妇，养几个幼崽，太太平平一辈子。”
贺自立扫他一眼，“你怎么不娶媳妇？”
“我还这么年轻。”
“我也很年轻。”
“十年后，我肯定还是这个样子，但你可就不一定了。”
张少博叹气，“人，命很短的。”
不知是不是贺自立被这悲观的真相压抑得不想说话，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月光如水，温柔的照在庭院内，不时有微风拂过，竹叶飒飒轻响，是个难得的清爽夜晚。
忽然，贺自立听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侧头一看，见大王已经仰头躺在台阶上睡着了。
他推了推他，“喂，醒醒。”
对方敷衍的哼哼了两声，头往旁边一侧。
等再转过来，惊得就连贺自立都瞪圆了眼睛，哪里还有之前英气逼人的青年面庞，取而代之的是只鬃毛飘逸的狮子脑袋。
“……”。
贺自立低声喃道：“原来是狮子精……”。
不觉间嘴角勾了下，露出个微不可查的微笑。
原本隆起的喉结突然消失。
他将袍子脱下来，盖在狮子脑袋上，拖着对方往自己的院子回。
因为父母在酒坛里，几个兄弟又都在房间抄写千字文，其余人也都歇着了。
贺自立这一路并未遇到太大的阻碍。
快到他院子的时候，遇到了巡夜的小厮，“大公子，你朋友喝醉了？我帮你一把。”
虽然听说大公子明天就要走了，可能再不回来了。
但他对待下人一向很好，许多人都喜欢他，至少比他那几个兄弟强多了。
小厮本来想抬醉酒人的脚，谁知道憋得脸色通红，却连一只脚都抬不动，“这、这……这也太沉了……”
贺自立虽然不能将整个狮子精扛起，但勾住对方腋下拖着走，并不是难事，“你走吧，我自己来。”
“真的行吗？
我再叫几个人过来吧。”小厮气喘吁吁的道：“您真能拖动吗？”
但看大公子的脸不红气不喘的，好像确实不太费力的样子。
贺自立点头，继续拖着，没一会就从小厮视线内消失了。
小厮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我真的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我这么弱的吗？”
贺自立将狮子拖回了自己的房间，安置他睡在床上，放下幔帐，关好门，退了出去。
在门外，站了片刻，又重新推门进去，掀开幔帐，伸手触碰狮子两个圆溜溜、毛茸茸的耳朵，轻轻捏了捏。
之后又碰了碰湿漉漉的鼻头，肉乎乎的嘴巴，还有厚实温暖的鬃毛，才满意的离开。
—！！！！
第二天，张少博捂着脑袋坐了起来，“啧，不管是人还是妖怪，都不能宿醉。脑袋快要炸了。”
且慢，这手感……张少博觉得抱着脑袋的手感怎么会如此蓬松，赶紧在脸上摸了摸，“糟糕！”
喝多了，现原形了。
他赶紧变回人形，从幔帐内探出头，四下紧张的看了看，见屋内没人，才悄悄下地，开门出去。
见贺自立坐在院内的抄手游廊内，见他出来了，抬眸看他。
不知是不是的张少博的幻觉。
他好像觉得贺自立的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但等走近了，发现他并没有笑，还是原本的样子。
张少博试探着问：“昨晚你睡哪里了？”
“在这里坐着想问题。”
“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吧？”
“没有。”
张少博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睡进幔帐内才变成狮子外貌的。
主要是怕吓到贺自立，万一吓死了，他可没胆量敢去阎罗王那里闹事寻人。
张少博道：“你想了一夜，想出什么来了？”
“我还想拜师修习仙道。
我出生奇异，我不能如此普通的过一生。
况且，我不想死在你前头。”
张少博打了个响指，“不错，这就对了，有追求，积极向上。
况且你出身如此奇特，虽然现在没有显露出来，但你一定有特殊技能。
你想去哪里求学？”
“你能收我为徒吗？”
张少博马上摇头，“不行，我不收徒。”
“为什么？”
“收徒弟多烦。
厉害了，欺师灭祖。
不厉害，丢人现眼。
不严格，不精进，严格了，恨死你。”
张少博一扭头，“这么吃亏的事，不适合我。”
其实是他什么也不知道，想教也教不了。
贺自立道：“我就知道不行。”
“以后这种能预料到否定答案的问题就不要问，咱们都省口水。”
张少博重重一拍贺自立的肩膀，“不过，我会给你找个好老师，保证比我优秀十倍百倍，是整个世界最厉害的师父。”
“三清？”
“……”张少博心道，行吧，谁让我先说是世界最厉害的师父呢！
就当你是合理质疑不是抬杠，继续保持微笑，“你听过‘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