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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战(上)

    轰的一声巨响,好像天外陨石直接砸在地上,溅起数丈尘烟。众人被余波所及,摔倒在地。待尘土散去,众人惊愕地发现,李季安所站之处已经变成一个大坑,而人却不见踪影。

    难道尸骨无存?

    沈梅庄正疑惑间,看到了一张符纸碎片。猛然转身,看到了数丈之外的李季安正死死盯着她。

    “风符?”沈梅庄恍然,大笑道,“看来张灿是真的喜欢你。”

    骑兵被一击之威所惊呆,现在反应过来了,呼喝之声渐起,马蹄翻飞,将她围住。

    “有意思,日后定会相见!”沈梅庄飞身入林,无人能挡,长笑声从远处飘来。

    城头远观的谭德以为这一击是奔着公主去的,肝胆俱裂,一跃上马,朝这边狂奔。公主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无论是夏唐还是草原,都是第一个拿他问罪。

    几乎同一时间,近百里外的察布大祭司猛然抬头。

    谭德策马奔驰而来,先看到了披头散发的宋宜嘉,心下一宽。随即命人将她扶上车,盖上毯子,剑修和阵师簇拥着直接入驻大将军军营,迎接仪式全部取消。

    杨雄受重伤,不宜再动,但他还是坚持上马,跟随公主的车队。李季安拗不过他,只好折中,让他上车随行。

    “想不到你的选择才是对的。”杨雄不停咳血,“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有了一身的本事,才不会被别人揍成这个屌样。”

    李季安示意他别说话,安心静养。“无关对错,不同的选择带来不同的结果而已。你现在已经是四品中郎将,地位显赫,光宗耀祖。”

    “现在我才明白,几品几品,不过虚名而已;光宗耀祖,死人还在意什么?你就是个马夫也比我强,起码还能还手。”估计是那一巴掌打得太重了,杨雄的脸和胸口一样火辣辣地痛,“我算是废了,你一定要把公主保护好。”

    李季安没有回他。

    “怎么了?”

    李季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逃了虎口,又掉狼窝,我真的没有办法保护好她。就算平安到了草原,古罗大概也不会对她好,你我能如何?”

    “带她跑。”

    “且不说跑不跑得掉,就算跑掉了,往哪里跑?”

    “回国啊。”

    “然后呢,又被送出来和亲?”

    “不会吧,陛下……”

    “如若不会,这次和亲算什么?”

    杨雄怔住了。

    李季安将他脸上的血擦干净。

    “那就先不想那么多,反正这次先保她周全。”

    李季安点点头,开始脱衣服。

    “你干什么?”杨雄道,“你可不要趁我不能动,对老子有什么想法。”

    “滚一边去。”李季安脱下衣服,露出大片青紫瘀痕,也有不少伤口。

    杨雄傻眼,“痛不?”

    “废话!”李季安示意医官给他上药,疼得龇牙咧嘴。

    “刚才没看出来啊。”

    “身处劣势,不能示敌以弱,不明白啊!”

    “这个刺客是谁?好强。”

    “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说还要和你见面吗?搞得和你很熟的样子。”

    “最好别见面,真打不过。要不是靠偷袭,简直没法近身。”

    “啧啧,偷袭刺客,真他妈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谁规定不许偷袭刺客?”

    “你和他差了多少?”

    “我初入灵符,连一张像样的符都还画不出,相当于儒家的初境下。他的境界颇高,我不知道,至少是立境中或者上。”

    “那你是真的猛啊,跨了四境居然没被碾死。”

    “已经快死了。”

    “你不是符师吗,也没见你用符。”

    “……”

    “你一个符师用什么刀?有毛病。”

    “……”

    “你画的符能保平安吗?能镇鬼驱邪吗?”

    “……”

    “哇,这么高冷?是不是当了符师都这样?送我一张符,保保平安。”

    李季安上完药,安心闭目养神。与沈梅庄一战,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他的元气近乎耗尽,也受了内伤,所以他很疲惫,杨雄的聒噪在耳边开始变小、变小,随着车身摇晃,渐渐入睡。

    镇远关外的察布大祭司要求入关,他敏锐地感知到了天地元气的变化,推演出沈梅庄全力一击的威力和境界。他真的很担心公主的安危。

    守将马玩很为难。他不太想拒绝这位大祭司的好意,却也不敢私自放他入关。面对深不可测的大祭司,要不是城墙上有床弩和阵师,他真的不知道能否守住这里。

    他派出使者婉言谢绝了大祭司的好意,并奉上十坛好酒和一百斤茶叶,以及若干稀罕的新鲜果蔬。

    呼衍察布当然知道这些礼物的意思,微笑着来到关前。

    城墙上的嘈杂声立起,巨大的床弩开始上弦,弓弩手就位,钩镰枪上墙,刀斧手列队。锅里的热油正沸腾,整齐地码放在墙边的滚木擂石开始搬动,城墙下的投石机也依次就位。

    “我不是来攻城的,将军不必紧张。只进去我一人,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若公主有难,我自当出手相救。”

    “谢过大祭司,”马玩的喉咙有些发干。在他眼里,这比来了十万草原骑兵更让他发怵。“不过小人没有权力私放大祭司入关。公主现在我国境内,安全有我军队负责,大祭司不必担心。小人已飞鸽传书大将军,想必很快就会有回信,请大祭司稍待。”

    “有行刺。刺客不会等那么久,若公主出事,大将军也难辞其咎。”

    “果真如此,大将军自会领责。”马玩赔笑道,“大祭司等等看,我给您搬把椅子来。”

    “将军,请放行。公主不容有失,我必须前往。”察布一边说,一边靠近了城墙。

    城墙上的床弩缓缓转动,对准了他,锋利的箭簇上有倒钩,并篆刻符文,可以很好地破甲,也可以对付修行者。

    “大祭司请留步。”马玩的声音开始有些强硬,“你我两国交好,公主正在和亲的路上。祭司此举,大有挑衅之意,有伤两国和平。”

    “我说了,就我一人前往。将军不放行,我只能闯关。”

    “大祭司自重!”看着察布脚步不停,马玩厉喝到,“若是再进一步,休怪我等!”

    察布不再言语,低头走路。

    马玩搭弓,一箭射出,落在察布身前三尺。“若越过此箭,视同攻城!大祭司三思!”

    察布身后的骑兵一阵呼喊,纷纷拔刀。

    “怎么办?”谭攸宁低声问道,“真的打起来吗?”

    马玩没有回答,拉弓对准了察布。

    察布感受到了城墙上的符阵波动,不以为意,跨过了那支箭。

    马玩手中的箭瞬间射出,箭头的鸣镝发出凄厉的声音。

    开战!

    城墙上的狼烟被点燃,大小堡垒的狼烟依次升起,向南方示警。

    马玩当然不指望那支箭能对察布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床弩可以,尤其是阵师催动的床弩。

    巨大的弩箭伴随着呼啸,准确地射到察布的胸前,万众瞩目之下化作一堆碎屑,随风飘落。城墙上的士兵看到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而察布身后的骑兵则开始欢呼,纵马赶来,开始冲城。

    正常来说,骑兵攻城不占优势。镇远关经营多年,城墙高三丈,厚两丈,墙头伏有强弓劲驽、滚木擂石,还有投石车。没有哪座城墙是用马头来撞破的,一般需要两队骑兵冲到城下,马不停蹄,和守军对射,射完就走,然后再来两队骑射,循环往复,直至压制住城头守军,然后身手敏捷的士兵用勾爪、长杆、云梯等攀爬至墙头,拼死夺取城门,从里面打开,骑兵冲入屠城。哪怕这个流程很顺利,骑兵也会死伤很多。今天一窝蜂冲上来,完全是因为看到恐怖的床弩对察布无用,视他为神明,激发了他们对昆仑神的狂热。

    察布有些后悔,因为这时他也阻拦不住这些完全上头的疯子。

    看着对方黑压压冲上来,马玩大喜过望。刚刚察布严重打击了守军士气,现在可以提一提。

    等对方抵近城墙、速度有所放缓之时,马玩大喊一声:

    “放!”

    嗡的一声弦鸣,无数箭矢飞扑而下。

    这些士兵显然没有得到昆仑神的庇佑,像割草一样倒了一大片。

    守军松了口气。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察布。

    鲜血激起了草原人的凶悍,嗷嗷叫着继续往前冲。

    守军弓箭手分为两队,每人携带十二支箭。第一队射一箭,后退;第二队补上,射一箭,后退;第一队上前,射一箭,后退,第二队补上,以此循环,待十二支箭射完,撤出补箭、休息,待命的第三队、第四队接管,以此来保证射手的密度和准度。由于射手居高临下,且有城垛做一定程度的保护,这样的战术对城下的骑射就形成了巨大的优势。

    “放!”

    “放!”

    “放!”

    随着队长们的指令,骑兵倒下一波又一波。而床弩则专注于射杀骑兵指挥官。

    在巨大的伤亡面前,终于有人清醒过来,开始指挥后退。

    察布叹了口气,今天这个局面是他引起的,却不是他刻意为之。

    他挥一挥手,轻声诵念咒语,尸体上、地上的鲜血被尽数抽出,缓缓流向他手中的小小骨钵。骨钵上有很多不规则的裂纹,血水沿着裂纹渗进,那么多的血水,怎么也装不满一个小钵。血水很快被吸干,尸体变得干瘪。他将骨钵抛向天空,飞到城头守军头上。

    很多支弩箭射向那只滴溜溜旋转的骨钵,没有用。

    察布盘膝坐下,诵念着远古而凄厉的咒语,声音仿佛来自远古。

    骨钵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在守军身上。

    这是远古秘术,摄魂。吸收的鲜血越多,威力越大。

    马玩不知道察布要干什么,但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镇远关城门大开,数百骑奔涌而出,直冲察布。城头的床弩也一支支射向他。阵师启动护城大阵,淡淡金光流淌,守军头晕之感顿时减轻不少。

    城内的骑兵继续列队,决心以赴死之势撞向这个祭司,哪怕他来自九幽地府。

    敢于与一切来犯之敌决战,这是夏唐骑兵的勇气和骄傲。

    也有剑修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