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丹萍似乎想说些什么——她也许并不想阻拦，只是不想儿子被使唤，尤其是被她不喜欢的小叔子使唤。
可她看了一眼聊的正欢的家人们，最终还是没说话，任凭着霍敛站起来跟着霍崇出去了。
叔侄俩冻的直缩脖子，霍崇提了个铲子，将烟叼在嘴边，还给霍敛让了一根。
“来一根儿？”
霍敛连忙摇摇头。
“挺好，看上去没什么烦恼，也没想着装逼。”
霍崇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把烟点起来。
霍敛腹议：他妈说的没错，他这小叔果然是个不靠谱的。
“高三了？”
“嗯。”
“一模考了吗？”
“还没呢，得到个三四月份。”
“也是，等一模考了没多久就要高考了——咋样啊学习？”
他看上去只是随口问问，没得到回答就向霍敛看来：“嗯？”
高中生怨气十足的盯着他：“没劲。”
“嗬？”
霍崇吸了口烟，吐出个淡蓝色的烟圈：“我问的没毛病吧？你又不抽烟，坐那儿又不打游戏啥的，看着跟个好好学生一样——应该学习不错呀？要不然你上学为了啥，又不当坏学生，又不当好学生的……”
“……”
“要么就当坏学生，要么就好好学习当好学生，又不好又不坏的才叫没劲吧？”
“那怎么能叫没劲呢？”霍敛不服气的说道：“那照你这么说，等毕了业进社会要么当坏人——为非作歹的那种，要么当好人——顶尖人才，研究尖端科技的那种？那中间的人干什么？都别活了呗？”
“嘿？”
霍崇摘了烟：“抗辩能力倒还不错，但是没用，因为我会跟你说：学校是学校，社会是社会。”
“嘁，没劲。”
霍敛撇撇嘴。
“那说点带劲的？”霍崇不正经的挤挤眼，“谈朋友了吗？”
“……”
“喂，这可就太没劲了！你上学干嘛去了？”
“上学当然是要好好读书。”霍敛越说越不自信。
“你错了，其实读书时候一门心思读书是会让人后悔的。”
霍崇扯扯嘴角：“在最青春的时候、身体素质最棒的时候死气沉沉的坐在那个教室里，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从一堆公式里找出它们的规律、从一堆课文里和写这篇文章的人共情、从一段文字里想象千百年前人们想做某件事的动机——这才是最没劲的。”
“你是在倡导学习无用论吗？”霍敛吐槽：“你一定会跟我妈大吵一架。”
“吁~无用什么的，可不是我说的~”
霍崇带着霍敛向山坡上爬，前两天落过雪，晚上气温低，厚重的雪花保存的很完美。
也让他们的攀爬变得有些困难。
霍敛手脚并用，才能让自己在湿滑的泥土上保持平衡。
而霍崇则看上去如履平地，真不愧是学地质的。
“你……你带铲子干什么？”
霍敛喘着气问道，他一开始以为霍崇只是去看一看——字面意义上的看一看，拿眼睛看，他相信家里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可他带上了铁锹，这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看一看啊。”
霍崇理所应当的回答道：“不刨出来怎么能叫看一看？”
“哈？”霍敛吃惊：“估计都臭了！”
“那也比没了强。”
“你说有人偷狗尸体？”
“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的意思是……我爸没把它埋进去？他们把狗吃了？”
霍崇叹了口气：“小敛，那狗是被药死的，应该不太能吃吧。”
“……”
霍敛做了一些不能说出口的猜测。
他看着霍崇，带着些不动声色的怀疑。
两人爬上了几十米高的土坡，小泉庄附近所有老人去世后都会葬在这里。
临近春节，坟墓被清扫了一圈，上供了些香烛和瓜果。
叔侄俩在坟地里转了一圈，霍敛看向霍崇，霍崇看向霍敛。
“没找到吗？”
二人异口同声。
“我又不常来！”
“我常来吗？”
“这里埋的是你爷爷！”
“埋的还是你太太呢！”
“我出生之前太太就去世了！”
“……”
这次的争论中，霍崇落了下风。
不过这难不倒他，两人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家里老人的坟墓，倒是找到了一个新鲜的土坑，没完全被积雪覆盖住。
人埋在这儿会立碑，狗埋在这儿就不会了。
霍崇抄起铁锹，沉声的砸进地里去，三下五除二的刨出个坑来。
霍敛捂住鼻子，即使天那么冷还是飘出来一股难闻的气味。
一只大狗蜷缩着埋在地表下，已经腐烂了一半。
霍敛退后两步，被这味道熏的有点受不了。
霍崇倒是一点儿不在意的样子，在那坑边蹲下来又点了支烟。
“果然……”他喃喃自语。
“你看出它的死因了？”霍敛捂着鼻子问道。
“没有，但我瞧出来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呢？”
“比如……”
霍崇莫名其妙的抬起头，冲霍敛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笑容：“比如我发现它丢了一些东西——比如灵魂！”
霍崇自认为自己的模样已经够可怕的了，满心想着能够看到这个装酷的小侄子蹦起来的模样。
没想到霍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歪了歪头：“……so?”
“你不怕呀？”
“这有什么好怕的？”
“坟地、死狗、突然发神经的叔叔。”
霍崇摸了摸下巴：“这应该挺可怕的吧？”
霍敛扯了扯嘴角。
那你有见过浴室、器官、啃食器官的尸体吗？
或者漫展、厕所、厕所中瘫软的尸体和吃人的狐妖吗？
……这么算一算，他这段时间真的见过好多只能在恐怖片里出现的画面啊！
造孽啊！！
不过霍崇说……灵魂？
“灵魂是什么意思？”
“我随口说的，不用当真。”
霍崇摇摇头：“帮个忙，把这老哥们再埋上吧，毕竟是家里忠心耿耿的老仆人。”
霍敛若有所思的攥着铁锹把冻得硬邦邦的土重新盖上。
也不知道霍崇哪来的这么大牛力气能把这硬土给铲开。
“回去咯~”
“这就走了？”
“不然呢？”
“……”
霍崇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霍敛。
高中生的眼睛里带着一些怀疑和试探，疑虑在心底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