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刘学恩靠在沙发上，老旧的大屁股电视里播放着大年初一的晚会。
他的目光落在偶尔闪屏的电视屏幕上，但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掉在沙发缝里的手机亮屏了好几次，不断有电话打进来，他故意装作没看到。
实际上，刘学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
红丽，姓陈，左岭村的寡妇。
要么就是她儿子，打电话来为了要钱。
刘学恩一开始是真想和红丽好。
他老婆前几年死了，在村民眼里还是被他给医死了。
可谁都知道，他老婆的死怨不着他——脓毒症是什么很常见的疾病吗？他发现了她在跑肚，发现了她肚子痛，那女人死犟，又不愿意去大医院看，他能给她挂个肠胃炎的水，喂点蒙石脱散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作为一个乡村医生，这些人还想要求他做出什么来？
老婆死后，刘学恩挨了不少指指点点。
这些愤恨在他心中积压许久，逐渐改变了他的心态。
刘学恩知道，自己一定是生病了——精神上的疾病，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道心理问题得去看医生。
但小泉庄没有心理医生，他要去只能去旁边的南城市。
但去了市里，回来总免不了要被护士问，被患者问，被村里的老老少少轮番打听。
刘学恩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他一定瞒不住。
索性就不去，网购了本治心理疾病的书，自己看书给自己开药。
好在乡村卫生站管控的不严格，那些处方药他也能拿上一些。
躁狂症，是他给自己看出的病。
但有可能是躁郁症，就是俗话说的双相障碍——但那个就更麻烦些，刘学恩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他认真的研读了躁狂症相关的书籍，知道在吃药的同时要给自己安排情绪疏导。
换句话说，就是得自己学会释放压力。
性是其中的一种。
他是两年前认识的红丽，在赶集的时候。
红丽性格外放，喝得了酒，麻将也打得好，虽然是个寡妇但在左岭村是个大红人。
她又生养了个健康大个的儿子——所以左岭村的老光棍们很惦记她。
只不过最后陈红丽还是看上了刘学恩，因为他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看上去肚子里有一整瓶墨水的模样。
乡野情事没掺和什么逛商场、咖啡厅、眉来眼去，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
他们很大胆，在集市杀鱼摊子的后头确定了关系，打那以后，刘学恩开始常常往返左岭村和小泉庄。
刘学恩自觉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总是跟相好的打野炮也不是一回事儿，他就寻思起把红丽娶回家的主意。
但红丽也说自己是个很传统的女人，有夫从夫，无夫从子。
刘学恩要是想娶她，得给她儿子在南城市买套婚房，不要多大，80平就够了。
刘医生回来看了看卡里余额，又看了看存钱罐里的零钱，翻了俩小时南城市的贝壳找房，也没找到800块钱一平的房子。
刘医生很悲伤，于是两个很传统的人就只能继续打野炮。
这段不健康的关系持续了几个月后终于被红丽的儿子知道了。
红丽是个好女人，她那儿子却是个王八犊子，一看就是她早死的前夫基因不好。
他那继儿子开始找他要钱，一开始是几百块抽抽烟，后来要买鞋、买包、给谈的女朋友买项链，张口就是大几千，要的刘医生脸色比身上的白大褂还白。
刘医生到老谈了个恋爱，把他存着的家底儿掏空了一半。
这下，他的精神疾病更严重了。
……
回忆到这里，刘学恩在沙发下摸了摸，把手机掏出来。
果然是红丽打来的电话。
“……喂？”
“刘学恩！”
红丽的语气听上去很凶：“你记住，那天晚上是我救了你一命！！！”
“……”
刘学恩没说话，他知道红丽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我，你他妈现在就是个人贩子！吃里扒外的那种！”
“……”
“你们村的那个小女孩要是丢了，都查到你身上，你个姓刘的不得让你们小泉庄的人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
“你他妈从哪儿找到的人呐！他们想把我卖了！传统美德……他们想把我卖了！！！”
“……”
刘学恩一句话都没说，伸手掐断了电话。
他从茶几上拿出一盒烟，刚抽出一根叼在嘴边，屋外远远的传来了一声狗吠。
“……操。”
刘学恩抖了一下，那双通红的眼睛更亮了几分。
他推开窗子朝外看去，几个孩子站在路边朝着一个废弃的旱厕丢爆竹。
“砰！”
他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砰砰砰！”
刘医生舔了舔唇，突然有些手痒。
……
刘学恩渐渐喜欢上看簧片儿，他学会了翻墙，但满屏幕的广告让他无意间点进了一个外网的群聊。
也是从那个群聊里，他得知了一些赚钱的法子。
于是他开始尝试，他去卖狗肉的店里买了一条没宰杀的小狗，进行了他的第一次尝试。
很顺利，也让他狂躁的内心稍微释放了一些。
于是渐渐的，从买来的小狗到另一个村子路上撒欢的小奶狗，再到小泉庄的小野猫小野狗……
他开始上瘾，开始在脱去治病救人的白大褂后双手染上鲜血。
他想要更多的挑战，于是将枪口对准了小泉庄那些警惕的大狗们。
但是这次没那么顺利了。
田园大狗们更敏锐、更警惕，它们会挣扎会叫喊，力大如牛。
这让刘学恩没法顺利的将这些大狗拖到他的“视频摄影棚”。
浪费了好多时间，花了好多精力，这让刘学恩非常愤怒。
他一气之下把毒狗药包在饭团里，扣着那只四眼铁包金的嘴塞了进去。
那是一只好狗，就算被他那么粗暴的对待，也没张口咬他一下子。
很快，哭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怎么这么悦耳，怎么那么动听！
这成了他最新的疏解方式。
可来钱的法子，还是两天前找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