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敛行走在萧瑟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的树木预感着春天到来，于是在枝头上攀上了新叶，却在久久没有回升的气温中卷曲，枯萎，如深秋一般飘零落下。
现在是什么季节？
现在该是什么季节倒是好说，但现在——像是什么季节呢？
霍敛闷着头往前走，其实已经走过了自家的小区入口，但是他没停下脚步，夏奈也没提醒他。
“所以，是因为我看上去是个有本事的人。”
霍敛抬起头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所以他们才会叫我‘大哥’什么的，说什么‘请’、‘有要事相谈’之类的狗屁话？”
夏奈没接话，它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庄尼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家伙，于是它只能假装自己真的只是一只猫。
“如果我是个没本事的家伙，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等待我的就只有冷冰冰的——你们得赔三十五万，不然就得去蹲大牢？”
前倨没有让他太难过，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烂德行。
但后恭就让他心情糟糕透了，因为他知道了这个世界本可以不是那样烂的。
霍敛不想被叫大哥，他没那么大志气，也不想当什么龙傲天。
老老实实读书，老老实实升学，老老实实谈一个老老实实的对象，老老实实的在适当的年纪结婚，生一个老老实实的娃。
这是大部分华夏人的人生轨迹，如果没出意外的话，霍敛也会进入这条轨道，匀速绕行。
可是——这种话后面通常会接一个“可是”。
可是他被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被迫直视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让他感到恶心。
高中生看着无人的街道，只有几个环卫工人在寒冷中握着扫把，清扫着街道上的落叶和飞舞的垃圾袋。
她们握着扫把的手上长了许多冻疮——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天太冷了，冷，雨水又多。
冷的让普通老百姓们都察觉出了不对。
不过比起霍敛，几个环卫工大姨倒是乐观的很。
“今年地好种。”
“温度低，把地里的虫子都冻死了。”
“雨水也足。”
她们虽然已经没有田地可种了，但如果丰收时谷物产量高，卖到城市里的价格也会相对低一些。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天晓得。”
“是啊，天晓得。”
霍敛站住了脚步，他看着扫帚在地上刮动，沉思了一会儿，往回走。
夏奈有些好奇，好奇高中生的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
……
“这真是个痛苦的生意。”
电波的声音混杂在嘈杂声中：“我翻遍了互联网，‘宋金鑫’这个名字虽然不算常见名，但近两年出现频次也在五千次以上。”
“而加上‘金鑫公司’这个关键词，出现次数则是244次。”
“其中大部分是寻人信息，我重点关注了一下这些信息，其中211次出现在各大贴吧论坛。”
“包括新线论坛在内，总计18个寻人帖中提到了这个信息。”
“当然，这些寻人帖就如同新线论坛的那个帖子，最终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
霍敛吐了口气：“麻烦你了。”
“确实挺麻烦的。”
电波说道：“如果不是一早答应下来这件事儿，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你那边很吵，是在干什么？”
“哦，逛夜店。”
“呃……现在？”
“怎么？晚上十点钟逛夜店是什么很阴间的时间段吗？”
“啊我是说……你在逛夜店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
“怎么？这不正好说明我事业心强吗？”
费莱在舞池里穿梭，皱皱眉，回首一肘子击打在想要伸来咸猪手的男人胳膊上，冷冰冰的吐出俩字：“??（滚开）。”
“?……??？（呀西八，脏话）”
那试图展示咸猪手的泡菜男既尴尬又难堪，骂了一句脏话还想再说什么，奈何这位一直在舞池里穿梭的漂亮女人并不给他机会，游鱼一样从人缝中溜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霍敛虽然不懂泡菜语，但是西八这类的话还是能听懂的，立刻反应过来电波似乎跟人起了冲突。
……而且她难道用的是本音吗？
“没事，一个垃圾人罢了。”
电波仿佛离开了充满了电音的场所，那头她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刚才说到哪儿了？啊……搜寻无果。”
“……没有结果吗？”
“在互联网世界中找不到一种东西，一个人，再正常不过了。毕竟现在的互联网还没发达到那种地步，人类在互联网中只能留下信息、图像和语音，如果这些都没有留下的话，我们没法从互联网中定位到一个人。”
“而且况且，你知道的不过是一个姓名，一个厂名，找不到背后的相关负责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对。”霍敛想起一件事情：“你看过那个帖子，对吧？一家三口公司因为向宋金鑫借钱，最后全家亡故的帖子。”
“是，我看过。”
“发帖的人明确表示，当时的三家公司都是被金鑫公司收购了！这个公司确实存在！只要查到收购这三家公司的人，不是就能……”
“我亲爱的同行，你未免把这个世界想的太遵守规则了。”
“……什么意思？”
“收购归收购，这个公司也确实存在——但是没有地址。”
“……没有地址？”
“这是一个皮包公司，甚至皮包公司都还会租一个写字楼装裱一下门面，但是这个金鑫公司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地址，它是一个游荡在互联网上的幽灵企业。”
“……”
霍敛沉默了一会儿。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连最高明的黑客都没法在互联网上抓住这家公司和这个人的相关纰漏，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放下电话，若有所思。
倒是有一个办法。
但是在那个办法实施之前，他得先确定自己能否接触到那只猫，直接扼杀掉它讨债的灵魂。
……
“妈……今晚我陪护吧。”
“嗯，我会照顾好老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