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哒哒哒。”
“喂。”霍敛停下脚步。
于是身后黏腻的脚步声同时停下。
霍敛回过头，从下往上看。
两条晃晃悠悠的扁平小腿套在冬装裙中，因为太过碎烂，在移动中流淌出鲜血和淡黄色的脓液，啪嗒啪嗒的拍了在地面上，发出让人不胜心烦的脚步声。
“……”
霍敛喉头滚动一下。
“你就非得跟着我吗？”
他抬起头看向周小姐：“你不是一直跟着那个滴滴师傅吗？为什么现在转过头来跟着我？”
周小姐沉默了一会儿。
“这世界上能看到我的很少，就连我爸爸妈妈都看不见我。”
她慢声细语的说道：“我有的时候站在他们床头前，静静看着他们，可没能吓他们一跳，只能听到他们盘算着如何支配我本就没多少的遗产。”
“哦。”
霍敛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所以为什么跟着我？”
他身上的麻烦事儿已经够多了。
“我发现他们看不到我后便跑了出去，我走在大街上，明明样子很可怕，但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存在。我意识到我可能是变成鬼了——我应该是鬼吧？”周小姐看向高中生，希望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霍敛感受着她身上浓重的亡灵气息，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嗯，非常标准的鬼。”
周小姐眸子里希冀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嗯……我早该接受的。”
她苦笑道：“我一直希望自己其实是变成了超能力那种的存在，而不是单纯的一个鬼——小弟弟你也知道，鬼一般来说不太好看，名声也不太好听。”
“你都变鬼了，还管自己好不好看，名声好不好听的？”
“……”
所以说话糙理不糙，但这话糙的有点儿硌耳朵了。
两个分散在不同位置的眼珠子齐刷刷抬起来，盯着霍敛：“你能看到我死前的样子，对吧？”
“唔，你是跳楼死的？”
“果然……我是被人从楼上推下来的。”
“蛤~谋杀啊？”
“我的经纪人——说是经纪人，其实只是主播管理员，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吵了一架。后来他约我在天台谈心，趁我不备的时候把我推下去了。”
有八卦听，霍敛没那么着急走了。
他逛到小区里，找了个健身器材旁边的凉亭坐下。
“然后呢？”
“然后便是无休止的争吵，我父母找到了公司要求赔偿，但是公司方面坚持说是我有抑郁症，自己从楼上跳下去的。”
“后来扯了两个月的皮，他们拿了几十万的赔偿款，加上我过去几年攒下来的钱，要给我弟弟买房。”
“哦……”
“我漫无目的的在这城市里逛了两个月，所有人都看不到我，一开始只有他。”
“那个滴滴司机？”
“嗯，他姓赵，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在他眼里我好像一直是死前的状态，漂漂亮亮的。谁不喜欢漂亮呢？”
周小姐笑的很苦涩：“所以就算他说话不怎么客气、意图十分明显，我也总是会在特定的时间搭乘他的车。”
“所以呢？你现在找上我是什么意思？”
霍敛瞥了她一眼：“我眼中的你可不怎么漂亮。”
“我觉得你能帮我。”
“我不能。”
“你……”
“人鬼殊途，我劝你还是想法子投胎去吧。我不清楚鬼留在阳间太长时间会变成什么样，但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我可以去投胎，但我不能这么去投胎！”
“你想让我帮你害人？”
“是他害的我！”
周小姐的情绪产生了较大的波动，霍敛注意到她身上的亡灵气息翻涌了一下，竟然冒出了几丝黑气来。
这不是好现象。
黑气越重，说明她的执念越重，也就越不好对付。
他已经开始想着联系张沫了，她们这种道观，应该对付鬼怪什么的比较专业吧？
“小弟弟，我不要你帮我害人，我只是想让你替我去当面问问他——这些天他晚上睡的踏实吗？他心里无愧吗？”
“我要说不呢？”
“我就缠着你。”
霍敛扯了扯嘴角：“不是，你哪看出来我是个任人欺负的料？”
经过这么长时间，现在谁要还敢把他看扁了，那估计真是走眼了。
“……”
周小姐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我不攻击你，我就睡你家门口。”
她开始耍无赖了：“你每天出门都要从我身上踩过去，踩一脚脏兮兮的。”
“……蛤？”
“我钻你们小区自来水水管里，让你们家都喝我的洗澡水。”
“……”
霍敛脸皮耷拉下来了。
“我钻你们家坐便器里，让你每次上厕所都……”
“好了好了！有完没完了？”
霍敛连忙制止她的神奇发言：“不是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
“我没想害人，但害我的人过得那么好，我实在忍不了！”
周小姐挠着自己身上的碎肉：“我这辈子没害过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偏偏是我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不甘心，我实在不甘心！”
她身上的肉随着她的挠动不断的往下掉，两颗眼珠子一颗还包着周遭组织，往外掉泪，另一颗什么都没有只能干瞪着。
不过她的伤心是真实的。
因为遭遇而伤心，因为不被爱的家庭而伤心。
她小声抽泣着，若忽视这副外表，那哭泣声还真叫人心生怜悯。
“这……”
霍敛尴尬的挠了挠头。
“回头把这事儿跟我细讲一讲。”
“你同意帮我了？”
周小姐兴奋的凑上前来，霍敛近距离观看了她破碎的容颜。
“……往后退！你也知道自己现在长得不咋地。”霍敛毒舌道。
“……哦。”周小姐可怜巴巴的后退几步。
“我先说好，我绝不帮你害人。”
“我不用你帮我害人！”
霍敛并不是太闲了。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新获得的那个能力“亡者的馈赠”。
周小姐找上门来，这应该就是能力介绍中所提到的“亡者事件”？
他还真想试试看，如果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会得到什么“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