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君不屑，冰冷地低吼道：“交代？这坤城之下，死的人还少吗？那细君城城毁之时，死的人又何止千千万！难道大哥要给每一个死人交代？还是要给那数万个家庭，几十万家人去交代？”
胡老三痛苦地抽泣起来：“天呐！何其不幸！痛哉！何其悲哀！”
他终于哭出来了，这些时日，他哀伤无言的心声终于说出来了！
白海君走到了他面前，双手撑住他的双肩，眼神坚定道：“与天何关？人祸罢了！”
等到胡老三抬起头看过来，白海君继续道：“你我的大业，就是要为这冤死之人，伸张正义；就是要为这奸恶之人，清洗罪恶；就是要为这天下黎民，有所依仗。”
胡老三狠狠地点着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和未来方向。
从这一刻起，他愿意接受这个阴柔又雄心不已的白弟。
他想为这个白弟，实现那个光明、美好的大业！
第二天的晚上，坤城为了平息事态，举行了盛大的葬礼，为那29位死去的劳工送出活人的哀悼。
刘芳懿着素服，送鲜花，为死者唱悼歌，感动了现场数千人。
风雪虽未停歇，葬礼终有结束。
深夜，胡老三拽着白海君，来到了乱葬岗。
这里已经白雪皑皑，寒冷刺骨。
坑里，风雪很小，只有薄薄的一层雪。胡老三率先跑到坑底，把石像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将周围也快速打扫了一下。
站在旁边的白海君裹着皮草外套，问了好多问题。
这石像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带他来此。
胡老三也很详细地作了解答，特别提到了石像，有神灵感应，白天不灵，晚上特别灵。
说完，胡老三跪在石像前开始祈祷。
可能是坑大避风，这一刻，雪停了，风声没了，甚至有隐隐约约的明月照耀。
白海君也感到好奇。
“白弟，过来跟我一起拜！”
“让我拜辰坤？他也配？”
“白弟，不可无礼，这石像很灵验的！”
白海君最多也只是好奇，就算闻不到冰雪下的尸臭味，还是从骨子里反感那尊石像，依然站在原地不肯动。
“白弟，这尊石像曾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白海君不情不愿地靠近，仔细观摩着：“大哥，这辰坤如果长这样，那我是理解他未婚妻的！”
“什么意思？”
白海君蔑笑一声，没有解释什么。
————
数百里之外的鼓寨，天寒地冻。摊位换成店铺后，师姐弟三人就住在了店铺二楼。
房间不大，还漏着风。屋顶被雪压得，总让人感觉要塌。
师姐晞瑶睡在楼梯口。
师兄震依靠着唯一的窗口，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辰坤恢复清醒后，一直在打坐，晚饭都没吃。
突然，他的耳朵里传来了两个男人的交谈声，仔细听，能听到他们正在聊自己。
他猛地睁开眼，看了看，还在店铺二楼，两个男人的声音也消失了。
继续闭上眼，声音再次清晰可闻。
其中一个男人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听不清了，他侧了侧耳朵。
瞬间，有一股吸引力，将他拉到了那个熟悉的乱葬岗。
从石像中飞出，辰坤悬浮半空，再次睁开眼，看到了两个男人就在自己的石像前。
当听到“理解他未婚妻”这句话，辰坤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开口问，却发不了声，也只能安静地在侧旁听。
胡老三站起身，朝向白海君道：“白弟，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你弟，你就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跪一跪这石像！也许，你就什么都懂了！”
白海君：“既然大哥说了，我跪！只是，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跪这个已死之人！”
胡老三：“他是城主辰坤，是我们三十万细君城百姓的主。他爱惜我们每一个老百姓。
从他来到采石场的那一刻开始，到细君城矗立起来，没有一个冤死之人，没有一个抱怨之人，没有一个说他不是之人。
他还发明了很多新奇的东西，改善我们老百姓的生活，提升了我们老百姓的认知，让我们有大米饭吃，有肉可尝，还让我们居有定所，乐有所业。办私塾，建公益馆，设立衙门伸冤点。甚至提升了锻造工艺，制作了战无不胜的甲胄和钢刀。
太多功绩！太完美了！”
白海君自然也听说过一些，曾有一段时间，都感慨如此奇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恨这个人，甚至谩骂过，诅咒过。
他是骄傲的帝君氏族，高高在上，理应出身高贵，万民敬仰。
这天底下怎么可以有一个逾越帝君的人存在，怎么可以有一个帝君都召唤不动的人活着！
他迟疑了几个呼吸后，直白道：“大哥，不要再用庸民的思想去看问题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之人，纵然才华绝世，受万民景仰，他能不死吗？经得住捅心窝子的一刀吗？
呵护万民，庇佑万疆，却保护不了自己，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结果呢！
聚拢的三十万民众，成了所有权贵高层的心头恨；建成的完美细君城，成了十万人的坟冢；制造的无敌兵甲，成了帝国最锋利的绞肉机。
徐良带领的细君城卫军，屠杀了多少无辜的民众！
刘家新建的坤城，又埋了多少天真的百姓！
蛮族入侵无人抵抗，又死了多少黎民苍生。
北方战乱不止，中部灾荒还未来得及救治，南方的官绅氏族还在明争暗斗。帝国千疮百孔，要死的人命，何以计数！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辰坤一死！”
沉甸甸的话题，摧心肝的质问，让人怎么反驳？
胡老三双目通红。
他愤怒地问：“所以，你是知道谁谋杀了城主大人！”
白海君冷哼一声，道：“除了刘家，还能有谁！”
胡老三再次听到“刘家”这个字眼，愤怒得一拳砸在地上：“我与刘家势不两立！我必杀刘家满门！我！我一定要报仇！杀！杀！杀！”
白海君连忙上前安慰：“大哥！将来必定能如愿！现在我们还只能依附！潜伏！积蓄更多的力量！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