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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卧薪尝胆,金鳞岂是池中物

    一个月后,沅水河畔,秀竹峰下,兴起了一座竹苑。

    这是李老爷吩咐其手下,为庄愚修建的居住之所。考虑到他是人,又未曾修行,肉体凡胎,若是长期居于水中,即便有避水之法,也难免被水中湿寒之气所侵蚀。

    至于平日饮食,每七日便会有人为他送过来一些米面粮油,瓜果肉禽,这日子倒也算过得安逸。

    这一日,约莫辰时,庄愚如往常一样来至河边,手中紧握一令牌,纵入水中。

    令牌名唤沅水令,遇水则显灵,可做避水之用,在周身一丈之内开辟一无水空间,在水中行走,如行走于旱路。

    庄愚来至李老爷洞府,先是去例行问候了一下,而后转至一间石室,开始今天的授课的内容。

    李老爷是鲤鱼精所化,子嗣无数,但可堪造就的却不多,不过才五位。这已经是得益于他优良的血脉。

    世间精怪,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是处于混沌蒙昧的状态,只有少部分幸运儿,或先天血脉卓绝,或后天运势亨通,方能开启灵智,走上修行之路。此类者,称之为妖。

    庄愚看着自己的学生,即便在此待了一个月了,但看到他们,依然神色有些复杂。

    五名学生,三名尚还是鲤鱼躯,只不过能口吐人言,眼中有些许智慧罢了,至于另外两位, 虽身上有些许人的特征,可那不鱼不人的模样,反而看着有些渗人。

    在这水中世界,教这些个鲤鱼读书,怎么看都是一件光怪陆离的事。

    庄愚打开书本,开始教授他们《千字文》。

    教了近一个月,他们学了不到十分之一,每日不过就是学十六个字而已,而且他们还容易健忘,今天教完,明天能够记住一半都算是烧高香了。

    所以教学进度十分缓慢,不过他也无所谓,教得快与慢,于他而言,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今天学《千字文》第七和第八句,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五只鲤鱼精先是跟着他一起读,待能够通顺读下来,准确把握每个字的发音,庄愚再逐字为他们讲解每个字的意思,最后考察。

    他们能够这般乖巧,可不是因为好学。

    当初庄愚初次教学的时候,这些个鲤鱼精,可调皮的很,鸟也不鸟他,甚至恐吓他,说要一口把他给吃了。

    为此,他也只能让他们感受一下精神层面的降维打击,给这些个精神世界匮乏、见识浅薄大头娃,来点精神鱼粮,比如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小鲤鱼历险记》。如此方才拿捏住他们。

    这故事他们人类小孩子听了,尚且欲罢不能,况且是他们。

    自打一开讲,他们每天就期盼着庄愚能够多讲一些,可这些就得看他们的表现了,所以一个个变得好好学生模样,生怕哪里恼了自家这位先生,不给他们讲故事。

    结束无聊的课业,这些鲤鱼精,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了。

    庄愚如往常一样,给他们讲了半个小时的故事,便准备回去了。

    这些个鲤鱼精纷纷缠着他,想要让他多讲一些,可庄愚才不会理会,道:“明日考察今日所学,若是你们都能记住十二个字以上,便多讲两刻钟。”

    五只鲤鱼精闻言,生无可恋,纷纷叫苦喋喋。

    “先生,能少点不?”

    “故事能少点不?”

    鲤鱼精无言以对,庄愚自顾离去,并在离开前,去李老爷那问候一下,方才上岸回到自己起居之所。

    至夜,李老爷见自家孩儿居然在刻苦学习,异色连连。便对着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亲信,问道:“金师爷,你瞧那庄愚怎么样?”

    金师爷,乃一蟾蜍所化,独腿,身宽体胖,脸上多有金色的肉疙瘩,十分丑陋。

    只听其回道:“这一个月来,我看他每日无论来还是回,都会前来拜见老爷,倒也是识礼懂事,教公子小姐读书,看着也十分有成效,说明这位庄小先生确实有些本事。”

    李老爷点了点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且说庄愚回去后,便独自在屋内看书。

    李老爷藏书甚多,经、史、子、集皆有,这倒是给了他便利,认识这个世界,依然是他当下的主要任务。

    这一个月来,他每日教书之余,读书不辍,这个世界的面貌也逐渐在他面前展开。

    这个世界,很浩瀚,除开他现在所在的东洲,还有北地,西土,南域,皆自成一洲,有独特的地域风貌。

    北地苦寒,雪飘万里;西土贫瘠,终年酷热;南域多山,毒障遍地。唯独东洲四季分明,气候宜人,所以东洲人道最胜。

    庄愚放下手中书籍,躺在床上,思考未来之定计。

    最初来到这方世界的时候,他本想着是一类似于中国古代的社会,所以读书考功名乃是他首选。

    可如今既知有仙佛鬼怪之事,自不会选择在凡俗之中摸爬滚打。

    而且他如今虽回到自己小时候的状态,但他知道,自己身有隐疾,等岁数一到,恐怕依然难逃厄运。

    算算日子,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两个月了,虽说时运不济,多灾多难。可一想到这里有成仙成佛的超脱之法,便是吃再多苦,经再多难,他也觉得值当。

    穿越至此,焉知非福,他实在是不想体会死亡将近的感觉了。

    庄愚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片鱼鳞。

    这是李老爷在他身上施加的一道印记,若他敢逃跑,对方能够轻易知晓他的位置。

    “今做笼中鸟,仙路何处寻?”庄愚长叹一声。

    未几,困意渐生,他昏昏然入梦中去。

    这些天来,他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做同一个梦。

    恰如此时,梦境中,庄愚再次看到了那株七彩桃花树。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株桃花树频频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他不相信这是一种巧合。

    而且这株桃花树,似幻似真,幻是因为它出现在梦境之中,真是因为这树上七朵花,若是触及,会引起人情绪的波动,这种波动很真实,似对应着人之七情,喜、怒、忧、惧、爱、憎、欲。

    庄愚坐在桃花树下,他不知道自己做这个梦究竟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这株桃花树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