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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庆阳水府,高朋满座话诗词(一)

    这两句诗,乃是出自唐朝诗人高适之手,全诗为“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庄愚将后两句嫁接到对方的诗中,并不违和,其上两句“孤帆远去斜阳里,东风拂面柳依依”,乃是写游子辞别故土,远去他乡,故而后两句才会言“江湖路远归何处,莫笑游子泪沾襟”,这是诉说着对前路的迷茫和对家乡思念。

    此二句一出,题诗墙上的诗篇顿时黯然失色。原本在苦吟诗篇,搜肠刮肚,意求得一佳作的儒生们,似乎也渐渐熄了执念,纷纷散去。

    李老爷自是欣然意满,只觉脸上有光,忙呼唤着庄愚入座。

    归云河君笑道:“恐怕不需三日,这句诗便会传遍整个江陵。”说着便问起庄愚的姓名来,口中夸赞连连,庄愚只道“李老爷教导有方”。

    庆阳水府内,沅水真君坐于案前,手中捻着那枚玉简,虽对那名儒生的举动有所不满,但今日得见那两句诗,心中那点不满便烟消云散了。他自饮了一杯酒,拿起案上的笔,写下那两句诗,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翌日,龙舟佳节,沅水之上,十二艘飘着红丝带的龙舟并立于江头,龙舟之上,划船手已是准备就绪,一个个脸上都严阵以待,只等那锣鼓声一响,便划舟竞渡,去夺那龙魁的荣耀。

    沅水两岸,百姓早已云集,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这边顽童嬉戏,那边货郎叫卖,当是一幅人间好图画。

    伴随着一声锣鼓响,十二艘龙舟如离弩之箭,破浪而去。而此时此刻,庆阳湖内,一场宴会也拉开了序幕。

    李老爷等十二河君,来参加此宴会,所持身份,并不算客。他们都是沅水真君的直系部下,所以昨日便提前拜见,在这水府之内入住了下来。

    今日一早,他们便一同张罗着这场宴会,以待来客。

    沅水真君的水府,可谓是璀璨辉煌,恢宏气派。水晶琉璃作瓦,碧绿翡翠为梁,金丝楠木为柱,珍珠玛瑙饰墙,极尽奢华。

    庄愚也没有闲着,此际正在水府门前与几位河君的手下担任迎接工作,庆阳水府的管家阮伯礼为领头。

    时至正午,客人也陆续来至,最先来的是在白鹭楼上获得邀请函的三名儒生,他们并非白身,俱是有功名在身。

    其中穿白衣的名唤祝柏霖,本地人,当江陵素有才名,特别是画的一手好画,曾在江陵最富盛名的烟粉之地春风楼博得花魁一夜春晓。

    另外两位青衫客,高的名唤苏鸿,长得是器宇轩昂,其乃江州姑苏人士,自小便有神童之名,去年秋,不过弱冠之龄的他,便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乡试,人称苏解元,在江州名气极大。

    矮的名唤周桐,浔阳人,年龄三十出头,虽只是个秀才,但精通音律,对诗词钻研极深,曾以一曲《金枝雀》,名动京城,引得花街柳巷争相传唱。

    第二拨来的是江陵知府宋景元,他带有两人。一人是他的女婿萧文瀚,一人则是他的得意门生杜谦。杜谦亦是少有才名,三年前通过会试,如今已有官身,在宋景山管辖的江陵府下担任县令一职。

    第三拨来的是江陵书院的山长周青,以及他的三位门生,分是徐渭、江子轩、王明仁,其中以徐渭最富诗才,王明仁的学问做得最好。

    第四拨来的则是江陵城的城隍霍光远,以及他的同僚,担任城隍庙通判一职白毅。

    两人俱是曾经江陵府的父母官,素有贤名,在江陵老百姓的心中地位极高。江陵地方戏,有不少戏曲都是以他们二人为主角,诸如《霍青天智斩赵三郎》、《铁面白毅雪夜擒恶婿》。

    当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庄愚也是颇为惊讶,便问水府管家阮伯礼关于城隍之事,倒是令他开了开眼界,也对这人间的运作方式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

    原来儒家道统,不仅仅把持着人间王朝,更是在阴司之中有着莫大的权力。

    儒家修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们长生,非是长生不死的长生。他们虽也养浩然正气,强健自身,但筑基、练气、太极三境完成后,便视为“修身”之圆满。开始以立德、立功、立言为终生目标,追求精神不朽。

    真正的儒家子弟不惧死亡,但要讲究一个死得其所。若无一德、一功、一言留于天下,那便是人间蛀虫,庸碌之辈。

    能够担任城隍者,都是生前曾造福过一方的贤者,深受百姓爱戴。他们死后,便可享受百姓香火供奉,转鬼仙之道,在阴司之中担任职位。

    ……

    宾客悉数到齐,宴会也开始了。

    水府正厅内,左右各布置着十二张席位。左边坐着的乃是十二位河君,按照沅水从上游至下游的顺序排列座次,李老爷排在第七位,位于他左手边的,是他的死对头赤龙河君,位于他右手边的则是归云河君。庄愚则坐于他的身后。

    右边十二张席位,城隍庙的霍光远、白毅资历最老,算得上在座儒生的前辈,故而坐于第一和第二位,第三位则是江陵知府宋景元,第四位则是江陵书院的山长周青。

    往后的座次,则并无规矩,大抵是相熟的坐在一块。杜谦、萧文瀚、祝柏霖在前,紧接着是苏鸿和周桐,最后是徐渭、江子轩、王明仁。

    宾客皆已入座,作为今日的主人家沅水真君也是从后殿走出,落坐于主座之上。

    庄愚打量着他,其身着一席白衣,容貌俊美,看着十分年轻,宛如一翩翩公子。李老爷曾告诉过他,沅水真君的真身乃是一条白鳞大蟒。

    沅水真君扫了众人一眼,举杯敬词道:“今日龙舟佳节,诸君能够光临鄙府,实乃蓬荜生辉。”

    众人皆是举杯回敬。随后,一众歌舞乐队便鱼贯而入。厅内歌舞迷人,宾客之间,攀谈甚欢。

    一曲歌舞完毕,乐队退场。沅水真君笑道:“如此佳宴,怎少得了歌咏助兴呢。”

    话音一落,座下一众年轻儒生亦是眼中生辉。他们自负才华,若是今日能够大放异彩,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而且,为他们今后的仕途,也能够增色不少。

    霍光远这时说道:“若是单纯的行酒令,限制太大,恐怕难得佳篇。我有一提议,当可发挥在座俊才之所长。兴许还能谋得一些佳作,今后传出去,也能够为今日之宴会增色不少。”

    霍光远生前还担任江陵知府的时候,便是一个喜好诗词之辈,经常组织一些诗词雅会,一来寻觅佳作,二来也是为了提携后辈,所以在组织诗词游戏方面颇有经验。

    “哦,还请霍兄道来。”

    “古今诗词名篇,多是率性而发。若是多有拘束,反而不美,不妨先让诸位俊才,自由发挥一首,以佐酒助兴。待此轮完毕后,再由阮兄指一题,考验考验他们在某一题类方面的才思。”

    沅水真君笑道:“此法甚好,不过今日我便不出题了。在下才疏学浅,依我看,不如由霍兄、宋知府、周山长,你们三位出题,可好?”

    “这……”

    三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竟摸不准这沅水真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是他自己出题,倒是可以提前准备几首,不至于都让来客占了风头。可若是他们来出题,那他的一众部下,岂不是连投机取巧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不等他们回应,沅水真君便招来乐师,言三曲过后,便开始第一轮的诗词吟咏,让诸位俊才好生准备,尽情发挥自己的逸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