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总是会给人带来震撼,纳兰性德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孩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是不能简单对待的。
“阿哥能否给奴才个询问原因的机会?”纳兰性德笑着问道。
胤禛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说道:“慧极伤身,情深不寿,你知道吧?”
“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总是在感伤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这样就会失去生活的重心,你这样是不会清楚人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虽然你的诗词真的很优秀,我也常常拜读,可是你的人生态度,我实在难以苟同。”
“你说,你的才华能力斐然,何必将自己陷入消极主义呢?”
纳兰性德头一次被人这样直白的评价,可是这些评价,他也无力反驳,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人生是不清楚的。
“你知道王阳明吗?我猜你肯定不读他的东西,你该多读读他的书的,知行合一,我心光明。”胤禛骄傲的讨论他喜欢的大能人,他的崇拜的对象,王阳明,是一位大圣人。
“阿哥读过他的书?”纳兰性德好奇的问询,四阿哥虽已启蒙,但是王阳明的书对他这个年龄的小孩,是否太晦涩难懂了些?
“那是!二哥书房里就有他的书,我常常到他的书房找书看的,不懂得问二哥就是。”
胤禛说着,便要拉纳兰性德陪自己到毓庆宫去,“容若,我知道好多满蒙姑姑都想嫁给你,可是你好像很钟情于自己的妻子。”
纳兰性德其实不是很想到太子宫里,尤其是自己这位索额图大人死对头的儿子,到那里去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的,可是掌心暖暖的小胖手,胤禛脸上盎然的聊天欲望,让他说不出拒绝,只得跟在胤禛身后走着。
其实两个人,一大一小,身后跟着的伶俐的狗狗,走不了多快的,更何况胤禛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问问题上,纳兰性德对于他语出惊人每每要适应一会的。
“你爱你的福晋,那你有外室吗?”
“对了,容若,你有孩子吗?”
“你会将于外室的孩子交给福晋教养吗?”
胤禛问题接二连三的出来,这些困扰他的事情,好像最适合询问大清的大情圣—纳兰性德了。
纳兰性德被勾起自己的回忆,他突然很有倾诉的欲望,对一个半大的小孩,诉说自己的美好却充满遗憾的爱情。
纳兰性德是明珠最得意的孩子,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嫡长子,更重要的是纳兰性德的学识,早早就体现出他的优秀,甩了同龄人一大截。
虽然纳兰性德也早早接触汉人的文化,也良好吸收,可是他毕竟是满族的子嗣,骑马射箭更是比之其他人只好不差。
文武双全的谦谦公子,怎么不会赢得一群姑娘的芳心呢。
可纳兰性德便是个感情迟钝的人,他不是很懂诗经上描述的爱情,他也曾想象过窈窕淑女,让他好逑,可是他没有想象出来,他大抵想象出来了一位美人,知道是个佳人,只不过这位佳人的模样和性子太过模糊,说不出一二三来。
明珠夫妻在他可以议亲时,也是幸福的苦恼过些许时间,询问纳兰性德的意见,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可他们夫妻还是希望儿子婚姻美满 ,这样先成家,就不会有立业之忧了。
夫妻二人是千挑万选,同样康熙也在帮着纳兰性德相看福晋,用康熙自己的话来说,纳兰是他童年伙伴,是长大忠心的臣子,自然要为他挑选最好的福晋。
纳兰性德没有反驳,他心里好奇,最好的,难道就是最适合他的吗?
“我第一次见到卢氏,是在一场诗会上,”纳兰性德轻声开口,眼前出现了巧笑倩兮的卢氏,“那是她女扮男装,带着褐红色瓜皮帽,中间镶嵌一块翠绿的玉石,在诗会上大放异彩。”
“我不知她是女子,只是很喜欢她的诗词,想要和她交个好友,他日能出来一起游玩山水。”
“她一开始不屑于搭理我,不过被我弄烦了,还是赏脸同我一起游玩京郊的山水。”
“我也是迟钝,一直都没有发现她是女子。直到我发现她有时总盯着我看,时不时的唉声叹气。我就问她,我是怎得,惹她不开心了?她说没有,却又像赌气一般,不再答应我的邀约。”
“还是她的丫鬟,我本以为是书童,没想到也是女扮男装。她给我说,她家小姐要议亲了,问我是否对小姐有别样感情?”
“我当时受惊,不敢细想,便落荒而逃。”
“晚上难以入眠,最后还是昏昏沉沉的睡去,醒来就立刻找到我爹,然后立刻去提亲。”
梦中的佳人,终于舍得揭开模糊的面纱,月光下是卢氏温柔的微笑。
纳兰性德提起和福晋的往事,脸上露出点点红润,是少年的赤忱,他难得害羞,不再冷静自若,看着胤禛,情不自禁的说起了这些事情。
“卢氏本想拒了提亲,我机智呀,将诗会她的诗词一说,她就知道是我了。后来她嫁于我,成为我的福晋。”
“我们感情甚笃,我庭院中有她的秋千,她的书房中满是我的字迹,我们交合,每每庆幸未错过对方。”
“可惜,我绘画不好,总是画不出她的音容笑貌。”
可是提到卢氏,总是逃不掉那夜的生产,她和自己的孩儿一起的离开了自己,卢氏真狠心呀,一点念想都不留给自己。
“所以,这么多年,你还总是自己一个人?”胤禛安抚似的捏了捏纳兰性德的手,心想不对呀,纳兰性德不是留有子嗣的吗?年羹尧好像是他的女婿来着?他要还是自己一个人,哪来的子嗣?
可是看着眼前陷入哀伤的男人,他又不忍心将他想的他太坏。
“我不知道,”纳兰性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忘记卢氏,是否还会续弦,可我想我应当是不会了,我的福晋是卢氏,不是她,便谁都不是。”
“那我劝你,若是没有彻底忘掉她之前,还是不要续弦的好。”胤禛转头认真的看着纳兰性德,“活人是比得过死人的,可是活着的人会更痛苦的。”
纳兰性德不做多想,总觉得小孩思想简单,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的。
胤禛说的就是汗阿玛,他心里有好多人,可是额娘希望阿玛心里能多一点她,可是多一点却又希望再多一点,额娘知道这样不好,不利于后宫,所以她又得克制自己的这个想法,陷入一个没有出口的竖井中。
纳兰性德说道:“这两天皇上的心情很不好,阿哥也不想额娘和阿玛生气对不对?”
胤禛看着纳兰性德的眼神莫名其妙,“所以,”歪头想了想,“你想让我劝额娘?”
胤禛不满意的看着纳兰性德,“咱们满族男儿是不是都是巴图鲁?”
纳兰性德不是很明白胤禛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巴图鲁是不是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尤其是还怀有自己宝宝的女人?”胤禛一副你是个傻子的模样,学着胤祺的语气,一副你好笨,这都不知道的模样。
“你为什么不劝阿玛,却要我劝我额娘?”胤禛恍然大悟,“哦~你不敢,所以要我来。你不会觉得就应该是额娘先低头服软吧?”
“额娘为什么没有表达委屈的权力呢?更何况本来就是阿玛做错了,”胤禛做了个鬼脸,“阿玛羞羞脸,是个小气鬼!”
纳兰性德想这话,一定不能让康熙知道,不然眼前的小孩就要变成哭唧唧的模样,想象一下,还是有点心疼的。
“我知道额娘不开心,但是大人的事情就要大人自己解决,若是旁人掺和进去,适得其反怎么办,所以呀,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哄额娘开心。”
“至于阿玛嘛~他都是大人,要学会承担自己做错事带来的后果。”胤禛就像小夫子摇头晃脑的,肯定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纳兰性德鲜少会在皇宫里慢悠悠的走路,忽然慢慢走,竟然觉得皇宫还有些温和,连风都是柔和的,心情莫明的愉悦,“小阿哥说的对。”连说话都变得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