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好奇问道：“今年的科举怎么了？”
张英思索，还是提点一下，“皇上有意让太子锻炼，这场科举便是。”
“这是汗阿玛决定的事情。”胤禛不解，却也认为张英有些逾矩，他如今在汗阿玛面前十分受重用，不该是这样不谨慎的性子。
张英微微皱眉，“四阿哥可听说纳兰侍卫作为今年科举的辅助主办官员？”
“是有听说，”胤禛想了一下，好似还是二哥告诉自己的呢，不过就是稍稍提了一嘴，“以容若的能力才华，就是主管官员也不在话下。”
“四阿哥多久没见到纳兰侍卫？”
“夫子有话直说。”
“那恭敬不如从命，纳兰侍卫病重多日，怕是不能做考察官员了。”张英神色凝重，似是对纳兰侍卫此次生病感到忧心。
而张英的忧心忡忡，引起了胤禛的回忆，想起来了，前世便是今年，容若病重逝世。
“遭了，最近事物繁多，确实好些时日未曾见到容若了。”胤禛忙跳下木椅，“夫子，今日所学内容，我也熟知大半，想先请假一日，去探望探望容若。”
张英点头，胤禛得了夫子的允许，便连忙往外跑。
张英望着胤禛，望他能从中斡旋，保下纳兰侍卫一条命，他那才华不该早消。
当上皇帝之后，一些皇室辛密也好，一些人性复杂阴暗也是，胤禛知道的不在少数，有些事情太恶心，就是陈年的脓疮，不在意便无感觉，一旦在意，便只能戳破，脓水流出，令人厌恶至极。
胤禛曾面对康熙的画像陈思过，是儿子重要，还是幼时同伴重要；或许换种说法，是太子重要，还是肱骨之臣重要。
明明汗阿玛早就知晓，索额图在二哥的身边，只会有负面影响，他于国于太子都做到相负，他不忠不义，可是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胤禛无比痛恨索额图，前世今生，一如既往。
康熙曾评价他是大清第一罪人。
也许索额图就像西方神话中，伊甸园的蛇，他诱惑了太子，毁掉了太子，破坏了一国的根基，间接的害得他们兄弟相残。
胤禛边走边想。
虽然不知道二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用起阴招阴谋，但是越早制止越好，而纳兰容若的病重是他所知道的最开始。
索额图巧言诱惑，得到太子的肯定，又在汗阿玛的漠视下，种种条件竟使纳兰容若英年早逝。
三足鼎立的失衡，才使得朝局不稳，人心不凝，党争不断，争权谋利，到他手上时早已成了一个烂摊子。
胤禛越想越生气，加快脚步，临近毓庆宫，便停下脚步，身后的紧跟的苏培盛差点撞上胤禛的后背。
“主子?”
胤禛凝重的看一眼毓庆宫门外，停留的轿辇，多熟悉，那是皇帝的恩赐，是皇宠的象征，是汗阿玛特许索额图可在宫内乘坐的特例。
眼神晦暗，胤禛转身离开，“太医院，找文太医。”
文太医正在整理病案，便被四阿哥直接带走，连说话喘息的机会都未留，满是疑惑的跟着四阿哥坐上马车，出宫。
“四阿哥，您这是带奴才去哪？”马车上，文太医才有机会向胤禛询问。
胤禛看一眼坐在车角的文太医，他温文尔雅，那双手救治多少人，自己的性命，六弟的、阿玛的等等太多，他在民间也是秉持医者仁心。
可偏偏是他这救治许多人的双手，配制无人能查出来的毒药。
他或许是无辜，听命行事。
“小爷听闻容若病了，你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便想带你去给容若看看。”胤禛尽量缓和语气说话。
文太医听到，罕见的露出怔愣失神的模样，心思沉重，竟自这段对话后，就再未开口，只有出神盯着一处虚无的点，面色逐渐苍白。
胤禛心想：像是个不会做坏事的人，一点都藏不住心思。
前世对这位文太医没有多少印象，像他这般年轻就被汗阿玛看重的人，应当是在后宫成为太医院的医政，可是他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胤禛不负责的想：或许是汗阿玛后悔了，便拿他开刀，泄恨了。
“文太医是太医院的翘楚，又深受汗阿玛的看重，想来容若的病对于您来说，小事一桩对吗？”胤禛不给他反思悔恨的机会，眼睛直视文太医，目光炯炯，好似全部阴谋诡计不躲他的法眼。
文太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文太医别推辞，看后定是能找到救治办法的。”胤禛盘弄着手腕上的佛串，太皇太后的那一串，“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胤禛缓缓说话，语言就是有了实体，一字一字，砸在文太医的心脏。
“夫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谑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文太医顺着胤禛的话，背出孙思邈的大医精诚后一段。
语气沉重，似是茫然，似是思索，似是明悟。
“四阿哥，纳兰侍卫一生病时，就已让奴才前去诊脉，许是害怕担责，杂念过多，没能诊出纳兰侍卫的病症。”文太医抬头看向胤禛，眼中有坚定，却也出现恳求，“若是没满足帝愿，便是奴才之责，奴才愿一己承担，只是家中妻儿尚小，还望四阿哥能多加照拂。”
文太医不知道怎么弄，莫名的对着还是孩子的四阿哥做出这样的请求。
胤禛微抬下颚，比他更为坚定，“文太医，莫要对未曾发生的事情担忧。帝愿便是容若的病能治好。”
马车缓缓停下，掀开车帘，入眼的便是纳兰府邸，那偌大的门楣，可是汗阿玛亲笔赐字，怎么不是一种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