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胤禛站在尚书房，倾听着屋外大雨滂沱的声音，就像石子重重的砸落在水里，一声一声，看的人心静静，一时间也只是呆坐椅子上，欣赏着久违的雨景。
讲台上的张英，十分无奈，看着有点呆呆的胤禛，突然说道：“不如廊下听雨，品茶下棋，也算是一件雅悦。”
“好耶。”胤禛立马回神，直接答应了，准备准备就要拉着张英往外走。
“四阿哥，外面还是较冷，多穿一些衣服。”
长廊下，延长的屋檐，雨水顺着雨链铃铃作响，雨水落下莲花的陶瓷缸中，一老一少认真的对棋，速度之快，丝毫不让。
胤禛难得流露出认真的神色，他对一些事情常常都是淡淡的，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只是这次的下棋博弈中，他是认真的。
同样的，胤禛的认真，让张英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有着是欣慰，却又有着惋惜。
四阿哥之才，不在太子之下。
庆幸的是，至少现在的四阿哥是愿意一直追随着太子，希望以后才是如此。
“四阿哥棋艺，微臣是见识到了。”张英摸摸爱惜的胡子，感叹道：“真是一代比一代强。”
“不过碰巧，现在心情十分愉悦，自然也就不在乎输赢，也就不会下一步想三步了。累得慌。”
“所以这才是阿哥不愿意下棋的原因。”
“是呀，人活一世，不过舒坦。”胤禛大方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只得到，张英的调笑，“恐怕日后的学习，是不会如四阿哥所愿了。”
胤禛皱眉，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微臣要协助纳兰夫子，所以四阿哥的课程以后是由顾夫子负责了。”
“顾老师？”胤禛又是惊奇，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他教导人，天呐，可以说自己严于律己，又严苛待身边人，多少是受到他的影响。
“张夫子，我还是比较喜欢跟你上课，要不，咱就不换了吧。”
张英笑而不语的摇摇头。
“夫子”胤禛拉扯张英的衣袖，摇晃着撒娇。
“皇上已经下旨了。明日便是公主及其 伴读行束脩之礼。”张英略带遗憾的说道：“今日便是微臣给四阿哥上的最后一节课了。”
“微臣也喜欢给四阿哥上课，不仅能教授知识，还能从四阿哥身上学到东西。”张英看着胤禛稚嫩的容貌和他清澈的眼睛，不由得说出心中的话，“请允许微臣唤阿哥的名字。”
“当然可以。”
“胤禛。禛，衣补旁，由示字演变而来，一般是与神灵有关，大多包含了人们对自然的崇敬，如：神、福、礼、祖、祥等等，而禛，以真受福也，以至诚感动神灵而得福佑。
但是这含义倒是来源一个故事，《尚书》言：“黍稷非馨，明德惟馨”、“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左传》僖公五年，宫之奇劝诫虞公，人的存亡在人不在神，治理国家不该靠祖辈神明的迷信，应该实行德政，民不和则神不享。
宫之奇说的对，但是又不太对。”张英起身，向外走去，“要不要去看看紫禁城太和殿前的雨景？”
“好哇，不过要给二哥说一声，毕竟是要用到他的令牌。”
胤禛说完，差遣一小太监，到毓庆宫给胤礽告知事情，顺便也发出邀请，即：如此雨景，何不到太和殿前观赏？
“汉人重葬礼，是因为不知道死亡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们讲究先辈，所以一族有族谱，一家有家谱，当然历朝历代也会是会有奉先殿，不过名称不一样罢了。”
“这个我知道，我经常陪二哥他们跪先辈，”胤禛给予回应，“我还好奇过前朝的奉先殿里都有哪些人呢，不过没找全，但是我知道，一定会有明思宗崇祯帝。
我没有调笑的意思，我还是很敬佩他的。”
张英看到胤禛急切的神情，只是淡淡的笑着，“朝代兴旺，不过是历史规律，谁也挡不住的。但是，就像胤禛你说的一样，敬佩崇祯帝，为什么呢？他已经是死亡的人了，已经算作先辈了。”
胤禛低头思索，“前朝亡国，非崇祯之错。反而我认为他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努力，就这一点，更该称赞。”
“没错，所以这边是先辈和神明的力量，不在于他们是否真实存在，而在于他们带来的影响和留下的精神。”张英继续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是害怕而是敬畏。所以宫之奇的错误，在于全面否定了先辈神明的作用；虞公的错误，在于太过相信先辈神明的作用。”
“所以，做事该和中庸之道。”
终于，到达太和殿前，望着汉白玉的宫城，黑云压顶，狂风乱骤，雨水倾落，竟是这般灰蒙蒙，令人心生畏惧之情。
这是第一次看到皇宫这样的景色，原来这个国家最安全的地方，也不过如此，于不可抗力下，也是这样的脆弱，那么宫外呢？贫寒之地的百姓呢？
“可是夫子，我认可宫之奇的话，生存在人不在神。若有一日需得有人挺身而出，我甘愿成为那一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远处，胤禔勾搭胤礽的肩膀，后面跟随着胤褀牵着胤祚的手，胤祉则抱着七阿哥胤祐，欢欢喜喜的往胤禛这边来。
狂风呼啸，大雨不停，可他们的脚步是那样坚定，欢喜。
“我想，我是这样，那么我也能感染我身边的人，也成为这样的人，若不能也不强求，百年前出一个圣人都可救世，我不敢言为圣人，但我愿为圣人到来之前，为这方土地上所有人的生活，尽一份力。”
张英笑了，因为他知道了胤禛的答案，回头看看前来的少年们，恍惚间，他们的背后是盛世的景景象。
“应是如此，合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