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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路遇截杀

    晚冬季节空中还刮着凛冽寒风,人们衣着厚重是必然的,却大多棉布衫裤,只很少野兽皮毛。

    这很少数人穿的虽然也是皮毛,却和七弦身上那件沾满泥泞草屑的豹皮短袄不同,人家个个从头到脚干净光鲜,走起路来也仰头挺胸趾高气扬。

    近傍晚时才走出二十里,七弦慢悠悠跟在一辆马车后面,估计天黑之前到不了镇北城。

    马车有个板木和金属构造的车厢,上面许多花里胡哨却没任何法阵功能的花纹,似乎只是为了好看才雕刻上去的。

    两个滚轮托着的车厢由两匹健壮黑马拉行,周围护卫着十个骑马挎刀身穿灰衣的青壮男人。

    今日之前七弦没看过那种丈来长、四脚短耳的野兽,更没见过那种小房子般带滚轮的玩意儿,只是上了这大路偶有所见、偶有所闻,才知道那四脚兽叫马、那小房子叫马车。

    马车和十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上的大路,明明可以跑得很快偏偏慢悠悠晃荡。

    七弦遇到他们的时候觉得有点好奇,不由自主慢下脚步偷眼观察,想起途中曾见行人走在马车侧后方躲避东北风,干脆有样学样跟着车厢一路走。

    骑马的灰衣服护卫挺机警,很快有人发现后面跟了条“尾巴”。一个头戴兜耳皮帽、貌似头领的家伙招呼手下要去驱赶,却被车厢里的人发话给制止了。

    “大冷的天,马车后面好歹风小些,别难为他了…”

    当时七弦正走在几丈外,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嗓音挺好听,应该是个年纪不很大的女人。

    车马速度依旧,七弦脚步依旧,经过冰湖炼体后他几乎已不知寒冷为何物,此刻心里更是莫名升起融融暖意。

    又往前走两三里,脚下大路延伸至一条大河旁边,河岸陡峭足有几丈高,河面冰盖受底下回暖激流冲刷已经开始融化,估计够呛再能承重了。

    隔着路面与大河相对的是片树林,林是杂木林,内中少见百年老树却也棵棵枝粗桠密。

    “哒哒哒…”

    这时听见身后阵阵由远及近马蹄声,回头望见一群黑盔黑甲骑黑马的壮汉狂风般疾驰而来。

    “老何靠边停车,等他们先过去!”

    戴兜耳皮帽的护卫头领脸色微变,连忙朝坐在车厢前边的老者吆喝,随后又让另外九个灰衣服下马束手立于路旁。

    “王冲怎么了?”车厢里嗓音挺好听的女人问道。

    皮帽子王冲下马迈步到窗边,恭声答道:“夫人,后面来了队骑兵,看衣甲旗号是镇北城黑甲军,估计有什么紧急军情…我们得暂且避让。”

    车厢里“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过片刻功夫,打头五个黑甲军骑士已经从车厢旁窜了过去,马蹄卷起的泥尘残雪肆无忌惮四处飞溅。

    “干你娘,跑这么快赶着去死啊!”

    七弦用手胡噜着脸上黄乎乎的脏雪,嘴里低声嘀咕咒骂人家,王冲等十个灰衣服却早早就转过身去,拿面巾裹住脸幸灾乐祸朝他呲牙。

    扭头看路肩下面有条浅浅的凹沟,七弦干脆跳下去蹲着了,往前几尺就是直上直下的河岸,这地方虽然有点危险也比变成泥猴雪人强。

    “一、二、三…”转眼五骑一排的黑甲军跑过去三排,马蹄声急促却很整齐,能够分辨出后面还剩下三排。

    “轰隆!”

    忽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一声巨响,紧接着后方不远处又是一声巨响,七弦霍然转身抬头灵识蔓延而出,愕然发现前后二十丈外路面竟然各自爆出条老深挺宽的大沟。

    刚才溅他满脸脏雪的那五个骑兵,已经连同胯下战马变成血肉模糊的几堆,躺在前边大沟底下毫无意识地抽搐。

    “唏溜溜…”

    其他二十五匹战马惊惶嘶鸣着强行止步,对背上主人的命令充耳不闻原地乱转,就连灰衣护卫的十匹马、拉车的两匹马都跟着惶恐躁动起来。

    “敌袭…下马就地防御!”

    一个黑盔上顶红缨的壮硕骑士用力勒住胯下战马,欠身前后观察几眼迅速大吼下令。

    黑甲军纷纷甩镫正要下马的时候,旁边树林里“嗡”地响起声低沉震鸣,与此同时尖厉破空呼啸中,一根儿臂粗近丈长的巨大弩矢激射而出。

    “守城弩?”

    红缨骑士闻声扭头,看着那根比铁矛还夸张的弩矢朝自己飞来,当即吓得脸都绿了、心都不会跳了,连马镫都忘了摘脱抬腿就想滚落鞍下。

    可惜弩箭太快、动作太慢,靠近树林那侧大腿刚刚挪动一点,弩矢已经挟风射至。

    “噗…嘭…轰!”

    矢重势猛瞬间击碎腿弯、洞穿健马腹部,又射爆旁边一个黑甲军的头颅,这才狠狠击中停于路边的马车。

    车厢通体硬木嵌铁,能够挡住寻常箭矢攒射,在强悍的守城弩矢面前却薄如桑纸、弱似枯叶。当即铁皮撕开硬木碎裂,两侧厢板上面各自爆开个脸盆大的对穿窟窿。

    “大人,大人…”

    十几个黑甲军蜂拥上前,不顾遍地鲜血搬挪马尸拽胳膊掐腿,手忙脚乱救治红缨骑士。旁边却站个大冷天穿身雪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手里拎把长剑眯眼看向树林那边。不知是什么身份,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夫人,夫人…”

    皮帽子王冲跟手下九个护卫还有那个车夫老何,已经学七弦蹲进路边浅沟躲避泥雪飞溅。忽然注意到车厢缝隙里鲜血汩汩淌出洒落路面,撕心裂肺呼喊着做势要爬出沟去。

    七弦默默趴在沟沿上,盯着那摊鲜血的眼神空洞茫然。

    红缨骑士受创他有看到,弩矢对马车的威胁也有发觉,可即便当时冲出去也无济于事。根本没时间容他绕过马车,斩断那根毫无把握及时斩断的、冲击力足有千斤的精铁弩矢。

    灵识探入车厢,发现里面躺个半边身体被射碎已经了无生机的纤弱女子。看着残留在她脸上的痛苦表情,想着不久前听到的好听嗓音,只觉嘴里阵阵苦涩,心中阵阵塞堵。

    七弦不是没见过鲜血,不管捕猎野兽还是击杀人类,即便十倍残忍血腥的场面对他也毫无心理压力。

    可眼前这幕场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一个人畜无害、温柔善良、活生生的女人转瞬间变成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人的性命就这么…就这么…?

    痴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能准确表达心情的词语,七弦鼻子很酸、眼眶很热,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流下眼泪。

    灵识探入胸口储物袋,绕着乌木长弓和铭纹铁箭转了几圈,又于满心困惑中悄然收回。

    “非需不杀、非需不取”,这是大山里朴素的生存原则。

    以往猎杀野兽是为了获取裹腹之食,击杀妖兽是因为需要铭纹材料,斩杀蛮族猎人是想保护猎物不被抢夺。

    可对面树林里那些人,跟自己有关系么?车厢里惨死的女子,跟自己有关系么?七弦想不明白其中道理,找不到动手杀人的理由,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护卫和车夫依旧趴在沟沿上“作势”,他们都想得很明白,转眼间车厢里淌出那么大摊血,多健壮的人都死透了,何况自家“夫人”还是个弱女子。谁也不清楚树林里会不会有第二根弩矢射来,现在冲上去岂不是找死?

    这群人装腔作势,大路上黑甲军却没闲功夫,刚把红缨骑士从战马尸体下面拽出来正忙着包扎止血,白衣青年拿剑指向树林厉吼道:“刺客在林中,黑甲军给我杀过去!”

    亲眼见军主大人遭受重创生死不明,多半黑甲军眼珠子都红了,听见命令纷纷从战马上摘盾牌抽刀矛。树林很密骑马肯定是不成的,七八个人踏着积雪开始徒步前行。

    “监军使大人…万万不可妄行攻击啊!”

    一个坐在地上的黑甲军忽然扬声喝道,他抱着红缨骑士上半身,双手使劲掐着断腿根部。

    “你说什么?”

    “逢林妄入是兵家大忌,何况能将守城弩搬运来此装在林中,敌方至少得有几十个人,我们应该固守待援的!”

    “小小校尉竟敢指摘本监军使不懂兵么?”

    白衣青年白皙面皮胀红,厉喝声中头都没回就将手中长剑往后挥去,一道炽白剑芒激射而出划破凛冽寒风、划过校尉脖颈。

    校尉声儿都没来得及吭便已颈断头飞,尸身倒地鲜血喷涌,跟红缨骑士的血、车厢里流出的血相互汇聚成片,在白雪黄泥映衬下格外艳红刺眼。

    “阵前抗命杀无赦,尔等谁敢仿效之?”

    白衣青年杀气腾腾立于大路正中,寒风吹动雪白长衫猎猎作响,黑甲军们虽心有愤恨却无人胆敢抗命,嘁嘁回头望望殒命同袍,便要分散开来朝树林冲去。

    “咻咻…咻咻咻…”

    就在他们刚刚迈开脚步之际,树林里骤然响起阵密集弓弦震鸣,紧接着急促破空厉啸响处外围黑甲军应声倒地,站在路面上的马匹也纷纷中箭,不是嘶鸣着摔倒就是窜蹦着四散狂奔。

    “破甲锥!”

    一个黑甲军被迎面而来的箭矢钉透胸甲,手握金属箭杆踉跄后退,撕心裂肺提醒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