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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猎候出战

    猎候队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跟七弦想象中的前线边军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大家都很懒散、没人强调什么军纪,几个人之间甚少交流仿佛有些淡漠,也感觉不到所谓的袍泽之情。七弦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大家睡觉自己也睡觉了。

    晚饭过后,狐狸蹲在地铺上缝补衣服,动作很是有些笨拙,铁针接连几次扎到自己手上。

    七弦凑过去,要过衣服针线熟练地缝了起来。去年寒季,他曾在无数的野兽身上练习过,针线活儿不为难。

    见狐狸表情有些见暖,七弦抓住机会问了些事情。

    得知黑虎军一万人,开始的时候有斥候五百。后来随着战事发展,又在斥候营组建了一百人的猎候队。

    猎候队再分成十支十人小队,狐狸他们就是其中一支。至于为什么十人小队只剩下一半人,七弦知趣地没有多问。

    至于猎候队的任务,狐狸说只有两个,头一个就是猎杀敌军斥候,第二个才是刺探敌情。

    据说猎候队员军功极重,即便没有任务,睡一个月觉也能得小功一件,相当于斩来一个敌首,可想要没有任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正说着呢,营地里就响起一阵旋律独特的号角声,狐狸侧耳听了听就呸呸用力吐了几口唾沫,低声咒骂着出了帐篷。

    大牙他们几个二话不说都从地铺上爬起来,各自沉默着收拾行装。

    穿上干燥的袜子、靴子,贴身套上件制式内甲、外面罩上普通的灰白布衣,又开始整理各自背囊。七弦的衣装背囊还没有动过自然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坐在地铺上默默等待。

    没过多久皱着眉头的狐狸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张兽皮地图,放在帐篷中间一个木箱上指着让大家看:

    “这次我们从丙一区进入,经过丙二、丙三区,再横穿丙六,到达丙九区,才能从丙八、丙七回来…一刻钟内出发,看样子又他娘的要下雪了。”

    其实狐狸还有很多事没跟七弦说起,比如猎候队成立半年来,这支十人小队已经先后补充过近三十个士兵,现在却只有五个,其余全都一个个战死了。

    比如在猎候队服役虽然非常危险,可如果能积三件中功或者三十件小功便可以申请调离战斗部队、甚至提前退役。

    比如因为战亡率太高,今天才认识的人也许明天就会倒毙身旁,袍泽之间都不敢有一丝感情,只剩下冷冰冰的战斗配合。

    “队长,我还需要一些武器。”七弦跟正在快速收拾行装的狐狸说。

    狐狸头也没抬,说道:“记住喽,在猎候队不得称呼官职…去找辎重营要,出帐篷往右三十丈,给你半刻钟。”

    七弦应一声,跑出门去辎重营领了一百支羽箭、三把长刀回来,也不管别人怪异眼神,捆紧了横背在背囊上面又在身上套件脏兮兮的豹皮袍。

    一刻钟后,六匹马连夜出城门往东奔驰而去。狐狸领头六个人跑了三十里,跨过荒原来到一片远远望去就像头漆黑怪兽般的巨大山林边。

    骑在马背上,七弦望着这片被狐狸他们叫做血肉杀场的山林,想着猎候队以往的袍泽们应该都已埋骨其中了。

    狐狸先让大牙把马匹都牵到丙七区外面去负责接应,若五日后小队未归便自行返回驻地。

    大牙走后这才带着山猫、哑巴、鼻涕、七弦摸黑潜入山林,进林之前特地跟七弦强调一句:“少说、少动,多听、多看”。

    一进山林整个小队很自然地组成个紧凑队形,每两个人之间大概有几步距离。

    腰间别着圈五寸飞刀的狐狸领头靠左指挥,鼻涕在狐狸右侧,拎一把长刀、背着一个大背囊,随时都在观察着四周环境。

    哑巴走在鼻涕后面,手里抓根七尺投矛、背后还背着五根,山猫在哑巴左侧,持弓搭箭。

    连扛带挎一堆武器的七弦被狐狸安排在小队中间,虽然没人说什么理由,可七弦明白,对小队而言他还是个新兵,能力有待验证。

    原本就黑漆漆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雪花来,纷纷扬扬洒在满眼繁茂的铁木松上。

    五个人都半躬着身,尽量放轻脚步缓缓前行,照这个速度计算,到天亮也走不出多远。

    一个时辰之后,几个人已经有些疲倦了,时刻紧张的神情、小心翼翼的步伐实在是累人。

    可没人吭声,也没人敢放松戒备。老兵们都知道,这片山林里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或许你放下武器喘口气的功夫就会有根夺命羽箭射进你喉咙里。

    走着走着,鼻涕忽然停步举起握成拳头的右手,余下众人立刻蹲伏下来,四下张望观察着,依旧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鼻涕弯下腰,在身前两步的地方仔细查看着什么,半晌之后才凑到狐狸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里原来有个小机关,是自己人布下的,已经被破坏掉了,不超过两个时辰。”

    “找找有没有留下痕迹。”

    狐狸点点头,又冲后边轻声吩咐“都机灵点…走”说完起身,落后鼻涕一步往前走去,此时迈出的脚步越发小心翼翼。

    鼻涕走在最前面,不时停步俯身、在地上仔细辨别一阵,再起身走一阵,再停步。雪越下越大,雪花从铁木松针叶间洒落,地上已经覆盖了不薄的一层,鼻涕停步的时候明显多起来。

    又是半个时辰,鼻涕终于冲狐狸摇了摇头,表示不能再找到敌踪了。于是小队调整前进方向朝既定目标缓步行去,直至傍天亮。

    第二天凌晨,天最黑的那段时间里,小队在一道石崖边找到个隐蔽的石洞。狐狸安排山猫放哨,余下几个人钻进石洞里暂时休整。

    这里不是生火取暖的地方,四个人只是各自在靠洞壁的地上放块厚兽皮,坐在上面脱了靴子,一边揉搓有些麻木的脚、一边掏出干粮水囊补充体力。

    七弦见狐狸、鼻涕和哑巴拿着干硬的面饼啃得费力,就从背囊里掏出几块蛮牛卤肉递过去。

    三个老兵接过卤肉看一眼七弦,默不作声放在嘴里用力撕扯起来。看他们咀嚼的样子,谁都知道卤肉味道一定强过面饼许多。

    半个时辰后天色放亮,从洞口望出去,已经是遍地满眼白茫茫一片。

    “娘的…”

    狐狸趴在洞口边上,低低呸了一声又吐了口唾沫,这鬼天气里太难隐藏行踪,好在雪没有停还有不小的风,不然真没法子走出去了。

    望着积雪沉默半天,狐狸又退回山洞里,从背囊里掏出一小捆麻绳丢给鼻涕、哑巴、七弦几根,就往自己靴底缠绕起来。

    猎候队成员武器可以自备,军靴却都是制式的,在雪地上留下这种足迹绝对是致命的错误。

    七弦却没有动,只是抬起自己一只刚穿好的靴子朝狐狸晃了晃。他的皮靴是用雪豹皮缝制的,脚底没有任何特征。

    大家穿好靴子收起兽皮,又在山洞里扫视两遍,见没留下什么痕迹就一个一个走出山洞。

    狐狸领头,鼻涕、哑巴、七弦在后,都半弓着腰几乎跳跃着行走,每一步都尽量踩在裸露的山石、草根上,每跨出一步之前都四下观察一阵。

    几个人走到一棵巨大铁木松下,狐狸嘴里吱吱地发出阵轻响,树上某处积雪覆盖的枝条微微晃了两下,山猫从中探出脑袋,继而腾身在树干上轻踏了几下,那团积雪都未曾碰落就已经站到队伍中来。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难走,往往先是大家蹲在一处积雪较少的地方,瞪着哑巴跟发呆瞌睡似的闭目感觉有没有危险,然后让鼻涕探身观察仔细寻找可以落脚的所在,再由山猫率先一步一步跨过去,最后才是一个一个跟着过去,如此周而复始。

    这种走法虽然非常辛苦烦琐,可这一整个白天都安然度过。快到天黑时,小队走到丙三区,这里已经是山林深处,若是再往前走就接近大周帝国边军的绝对控制区了。

    当狐狸想着该转向前往丙六区的时候,小队刚刚从一条向东的山溪边离开,朝着岸上长长缓坡走,最前面的山猫正要再一次跨出脚步。

    七弦的灵识里,忽然发现缓坡后面有一队同样艰难行走着的人影,瞥一眼哑巴见他没什么反应,七弦急忙发出一串山鼠啃食般咯吱咯吱的轻响。

    其余四人几乎同时停步蹲身,七弦打出一串路上学到的手势告诉众人:“缓坡后似有敌踪”。

    狐狸看一眼哑巴,见哑巴茫然摇头,有点疑惑地又看了看七弦,七弦确认地用力点头。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七弦的示警,狐狸还是匍匐下身子慢慢爬上缓坡。

    片刻之后狐狸爬回来,招呼众人躲到一堆巨石后面,用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又看了看七弦,这才轻声说道:“大周斥候,六个,正往东走,干不干?”

    见众人齐齐点头,狐狸布置道:“山猫、哑巴绕到他们侧前方去,先干掉前面那两个弓箭手。我、鼻涕、阿弦堵他们后路,最后一个归阿弦,挨着的两个归我,剩下那个是鼻涕的。山猫弦响为号,大家一起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