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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请命出战

    任凭小小镇东城被困数月、在累计近二十万大周军队攻击下摇摇欲坠,而不大规模派遣援军来解围,这在天辰帝国绝对是非常难以理解的怪事。

    之前常斌当然也是无法理解,为此还多次上书至军部恳请、央求、然后质问、咒骂那群“尸位素餐”的高官。

    直到今天早晨,已经身在帝都赤龙城的监军使秦岚,才通过黑缨军军主以绝密方式传递来消息,说俘虏彭久龄的身份已经确认。

    帝国中枢准备以此为要挟与大周谈判,为了取得最大程度谈判效果,还制定出一份作战计划,打算将围攻镇东城的十几万大周军队、连同附近几股突入天辰境内的大周军聚而歼之。

    经过数月时间的秘密调动,至少五十万精锐基本抵达既定位置,最近几天就要发动全面攻击。

    这份计划如果实现预期目的,对于天辰帝国而言绝对益处多多,可对于身处水深火热中的黑甲军和镇东城而言,却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被上层人物强行安排吸引敌军、当做可以牺牲的“诱饵”,从心理上就连常斌都无法接受,想想都觉得堵得慌、有种想要指着指定这份计划的人鼻子骂十八代祖宗的冲动。

    可惜如此绝密信息常斌不敢泄露出去,他也没办法跟别人解释,军部为何这么久都没援军派来,只好猛拍下桌案喝骂说道:

    “干他娘,谁知道军部那群混蛋在做什么?简直吃人饭不拉人屎…黑虎军已经连续八次恳求增援,每次回来的都是固守待援这么句鸟话!”

    嘴里说着,干脆将厚厚一摞呈文和批复拿出来,让在座众人检看,并且补充了一句:“本军主已经联合李易峰城主,越过军部直接向皇帝陛下奏报,可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李易峰是个六旬老者,闻言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我们都没的选择了…”

    常斌从桌案后边站起身来,目光犀利环视说道:“李易峰城主、孙涵涛大统领、周励廷尉…想必你们都清楚战时擅自弃城诛灭九族,这条从天辰建国时便被严格执行、从无例外的先皇钦命。”

    李易峰三人闻言苦笑,心想若非实在害怕这条先皇钦命,在座几人恐怕早就想办法突围了吧?谁还傻子似的跟这座破城同生共死!

    “各位…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全力一战了,就算镇东城破、哪怕人都死光,也得让大周人吃点苦头。”

    常斌缓缓拔出腰间利剑,眯眼瞄向已经满是豁口的剑刃,语气决绝说道:

    “我命令…即刻动员全城军民登城,发放所有积存武器、发放全部储备食物,不管士兵还是平民、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能扛能抬能走路的全都到城墙上去,准备天亮最后一战,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属下遵命!”

    战时状态下边军为主,此刻常斌就是镇东城最高指挥官,李易峰三人没的选择,只好满脸杀身成仁的表情起身领命。

    “各位…”这场短会将散之际,常斌绕过桌案,抱拳拱手躬身施礼道:“请多保重!”

    “将主大人保重!”

    李易峰三人深深回礼,带着慷慨赴死的决绝,回到各自负责防守的那面城墙,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常斌的命令对伤兵营而言,意味着大部分伤兵立刻返回原建制、意味着大部分平民立刻编入义勇队、意味着医师和辅助人员暂编黑虎军中军,七弦这位伤兵营临时总管需要回去安排诸事,迈步正要出门之际却被常斌给叫住。

    “七弦,等一下…”

    “军主大人有何吩咐?”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个屁的吩咐…”

    常斌苦笑一声伸手入怀,拿出个小酒瓶递给七弦说道:“这是哥哥我利用职权私藏的,喝点儿。”

    自从那天喝过耿姓老兵的杏花白,七弦就喜欢上了酒这种东西,开始的时候还有的可喝,到后来连清洗器械的烧酒都不够用,已经连续三个月没喝着了。

    接过酒瓶也不客气,往嘴里猛灌一大口,憋住气品味下那种烧灼炽烈感觉,才将那热流缓缓咽进肚里:“好酒,真他娘够劲儿!”

    “可惜别说如此美酒,等过了明日,连吃饭的家伙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咯!哎哎哎…你倒是给我留一口啊。”

    常斌眼看酒瓶要空,连忙抢回来往自己嘴里塞,同样的大口猛灌、同样的憋气品味、同样的缓缓咽下,又使劲吧唧吧唧嘴巴才叹气说道:

    “也怪咱兄弟的运气实在不好,本来擒了个周朝皇族,罕见大功之下不仅你能高官得做骏马得骑,我也可以跟着沾点儿光调至帝国中枢任职。”

    “谁知道那家伙偏偏是帝位第二继承人…对面大周那个指挥使明显不甘心接受护卫不周、失职铁定被斩的命运,死了心要么救回遭俘皇子、要么破镇东城屠尽我等为自己开脱些罪责呢。”

    “伤兵营我已经派人传令解散了,你无需再回去、就待在中军吧…我知道你个人战力强横,明早敌军攻城开始后咱兄弟彼此照应些…黑虎军对这座城、对帝国都已经尽了全力…如果最后有机会逃出去,我们俩结个伴…”

    常斌是个外内兼修的后天后期体修,外炼体已经达到拥有千斤力的炼脏境,内炼体则打通了任督二脉和若干条十二经脉,整个黑虎军中几乎无出其右者。

    如果加上能孤身杀光百余猎候兵的七弦相助,将两个人力量拧成一股绳,并非没有机会从万军之中冲出条血路杀出去保住性命。

    “难道镇东城就真的没解围希望了么?”

    七弦的心思却没放在独保己命上面,沉吟片刻忽然直视常斌双眼问道:“军部对此间局势一定非常了解,并且已经有所谋划对不对?”

    “呵呵…”

    常斌尴尬一笑,转身直接坐在桌案上,沉吟片刻才压低声音说道:“事到如今,实不相瞒对你说…军部确有围歼入境侵袭几支大周军队的计划,经过数月时间精心秘密准备,足足五十万精锐边军已基本就绪。”

    “为何不立刻发动进攻?”七弦闻言一喜,又当即皱眉问道。

    “呵呵…”

    常斌依旧是苦笑,咧嘴摇头说道:“为了确保全歼…不到合围完全形成时、不到镇东城将外面那些大周军消耗至最后时刻,他们是不会发动进攻的。”

    “如此说来…我们黑虎军、整座镇东城都是是诱饵、都是消耗品…对么?”在这一刻里,七弦对所谓边军、所谓军部、甚至所谓帝国都很失望。

    “在帝国中枢那些掌权的大人物们眼里,如果能用三万黑虎军加上三十万平民为诱饵,换取歼灭二十万精锐大周边军的战果…绝对是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这是句非常残忍却非常现实的话语,七弦听了只觉心中无比冰冷,沉默半天又霍然抬头问常斌:

    “如果…我是说如果…敌方那个力主攻城的指挥使今夜暴毙…有没有可能解除镇东城之危、或者会不会将大周军队总攻时间拖延至帝国边军围歼计划发动?”

    “今夜暴毙?你…你不会是想去刺杀他吧?”

    常斌此刻完全没有了一军之主的威严形象,就像只被踩住尾巴的家猫,“嗖”地从坐着的桌案上窜起来,悚然说道:

    “不说那指挥使王冲是位先天境强者,也别提他身边有筑基境灵修护卫,就算把个稻草人放在数以万计虎狼之师中军,咱俩一起去把命拼掉都甭想伤着人家半根汗毛。”

    七弦却不管常斌的反应,径直刨根问底:“也就是说…如果他死了,对眼下局势会有极大帮助,只是很难做到对不对?”

    “赫赫…你说的没错,护卫不周罪名通常都会由主事官员承担,对面大周人中除了王冲之外的其他将领,恐怕早就不愿意继续这种损耗极大却毫无意义的进攻了。”

    常斌见七弦语气坚定、神态冷静,知道他并非热血冲头异想天开,只好如实答道。

    “属下家师齐缗先生教导过学生,诸事成与不成,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谋行…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七弦也会全力以赴,如此就算失败也无愧于心!”

    七弦静静注视常斌片刻,单膝及地郑重施了个正规军礼低喝道:

    “属下车骑校尉七弦向军主大人请命…只身潜入城外敌营刺杀大周指挥使王冲,以解镇东城被围之危!”

    “…”

    常斌看着面前满身血迹的七弦,被他眼中坚毅目光、被他口中坚定语气感染,只觉心头一阵热血沸腾,好似年轻时候初入军旅面对帝国军旗宣誓情景。

    “七弦,此行九死一生,你确定…考虑清楚了?”

    “属下考虑得很清楚。”

    “不管成功与否,本将主代镇东城三十万百姓感谢你!”

    常斌朝七弦还了个同样郑重的军礼,走到大帐门口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又从腰间掏出块令牌递给七弦说道:

    “现在是丑时两刻,你只有两个时辰尝试刺杀王冲。寅时两刻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后,我亲自率领两千老兵出城,佯攻敌营给你创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