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到了宅基地,壮壮和见龙早就开干了。老佛爷又来了,在一旁和爷爷闲聊,比我爸这主人家还准时。
我爸打了个招呼,嘱咐我爷早点回家,别累着。
爷爷吱行了一声,继续和老佛爷聊着。我爸也没多理他们,拿着水壶朝壮壮他们走了过去。
“壮壮,见龙,你们去吃早饭没?”我爸把水壶里的水倒进搪瓷缸子里晾着。
“二木哥,我们在家凑合吃了一口,趁天气还不热,多干会儿。”见龙往筐里铲着土。
“你嫂子给你们留着饭呢,明天可别在家吃了啊。”
“没事,家里也有饭,别让嫂子忙了。“
“二木,你们去哪了?咋晚了这么久?”壮壮挥舞着的镐头停了下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今天他穿戴着倒是很整齐,裤腿没挽上去,手套也戴上了,就剩袜子还没穿。
“赵奉阳死了,我和润喜路过去瞅了瞅,”
“谁?赵奉阳死了?”见龙满脸惊讶,“草,他还欠着我爸2000多块钱的工钱呢。死了便宜他了。”
看来赵奉阳的债主还真不少,估计外面欠的钱更多。
“活着干,死了算。”壮壮朝手上呸了两口唾沫,挥起镐把继续挖了起来。
“素英给你拿了几双袜子,穿上吧,可别像昨天一样。”我爸把装着袜子的袋子给他壮壮扔了过去。
“嘿嘿,替我谢谢素英。我呀,就是穿不惯袜子,穿上干活不利索。”说完他把袜子扔一边,又挥起了镐把。
我爸无奈的笑了笑,不再管他。抄起家伙事,和润喜一起干了起来。
中午饭是我妈送来的。
壮壮这人有一点好,就是干活麻利,比主人家都着急。看今天中午不是很热,就提议说别歇了,让我爷回家的时候告诉我妈一声,把饭菜送来,他们在工地上对付一口,赶紧把这点活干完。
酒足饭饱。大家跟上壮壮的节奏,一眨眼就干到了下午6点,中间除了抽烟,几乎都没歇着。
看来顶多再干两天,就能下石头垒地基了。我爸盘算着时间,也佩服壮壮这人的力气。
由于心里惦记着去春三儿家,我爸便招呼几人早点收工。
到家天色还早,我爸叫我爷过来陪他们喝酒,自己简单洗了洗,换了身衣服,提上自行车往春三儿家赶去。
春三儿家住堡子的最南边,已经出了城墙外,挨着河沿边。院门在正屋东边,顺着正屋后墙向东垒了一截院墙,安了个大门,面朝北。他家院子比一般人家的都大,这主要是因为他家后面是一片榆树林,他就肆无忌惮的将这片地圈了起来,当成了自己家的后花园。再偷摸地把树砍掉,慢慢的院子就越来越大。
村里人都知道他两口子是无赖,不想招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管他。
不一会儿我爸就骑车到了河沿边。见他家大门敞开着,便把自行车停他家门口,直接进了院里。
一进院门,是一棵香椿树。这可是好东西,可惜夏天吃不着了。
拐进院里,我爸都惊呆了,好家伙,这春三儿家院里啥玩意都有。白色的帆布底下遮盖着的应该是一辆马车和好几辆自行车,厕所前儿整齐的码放着两排砖头和各种各样的水磨石或者瓷砖,旁边还支着一些粗细不一的椽梁。还有杂七杂八的铁盆、农具,水桶有十几个,甚至还有一辆废拖拉机头。东边小炭棚里还堆放着满满的煤,墙上还搭着好多挂蒜。真比赶集时候东西还齐全。
我爸知道,这些东西指定没有一样是他自己家的。
靠正屋门口,停放着一辆改装过的倒骑驴三轮自行车,车斗让人做了加宽。
这就是春三儿家二亩地能种出五亩玉米的法宝。
我爸朝屋里瞅了瞅,看到春三儿正和他老婆儿子在吃饭。桌子中间的脸盆里盛着的应该不止一只鸡。
春三儿的儿子柴志伟今年虽然才十六、七岁,但俨然一副大流氓的样子。剃着青皮,膀子上还文了虎头,正叼着烟和他老子喝酒呢。
去年秋天,柴志伟在学校里摸女孩儿的屁股,被对方家长堵到宿舍揍了个半死。今年春天又跳墙进屋盗窃,被人追到河里不敢上来。真是应了那句“耗子的儿子会打洞”。
柴志伟第一个看到了我爸,“呦,这不二木叔嘛,来我家干啥来了?”柴志伟斜叼着烟,熏着眼睛都睁不开,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还在搓着花生米的皮儿,流里流气的。
“三哥,三嫂,吃着呢?”我爸没搭理柴志伟,进屋和春三儿两口子打了个招呼。
“是是二木来了。”春三儿看到是我爸进来了,眼神有些慌乱,瞅了他老婆一眼,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
赶忙起身,给我爸拉了个凳子,“二木快坐,吃了饭没?一起和老哥喝点。”说着,用他那油乎乎的脏手去给我爸拿酒杯。
“吃过了,吃过了,三哥,别麻烦了。”我爸赶忙拒绝。
“二木兄弟今天来啥事呀?”春三儿的老婆杜桂芬斜楞着我爸,好像我爸今天是讨账的一样。
“也没啥大事,来坐会儿,想着和三哥打听个事儿。”我爸看着杜桂芬那油渍麻花的大厚嘴唇子,强忍恶心的说道。
“打听啥事?我爸可没偷过你家东西啊,别来找事。”柴志伟嘴里吃着一大块鸡皮,一边嚼还一边丢他爹的老底。
“滚一边去,瞎扯什么屁股,你老子我是那样的人嘛。”春三伸腿踢了他儿子一脚,柴志伟躲了一下,没踢着。
“不是不是,我来是想问问三哥今天是在哪里看到的赵奉阳他老婆。”
“赵奉阳不是欠了我们工钱嘛,一直躲着,我们找遍了也没发现他,不知道他躲哪里去了,这不是听大海叔说今天早上是三哥最先看到他老婆背着他,这不来和三哥打听打听,看看他这是躲哪里了。”
我爸说着掏出红河给春三儿夫妻俩一人点了一根,柴志伟伸过手来,我爸当没看见,把烟又装回了兜里。
“嗐,二木你是想找找赵奉阳藏没藏钱是吧?别思慕了,啥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