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堡子里的风雪秘事 > 第24章 帮忙

第24章 帮忙

    “上班子”,指的是红白事酒席师傅开工的意思。除了来帮忙的主人家的亲戚朋友,一套酒席班子一般只有两三个人。

    我们这儿,死人一般停灵七天,“逢七”则为五天。后三天分别是“告天”“大礼”和“发送”,如果说“大礼”是整个葬礼的高潮,那么“告天”就是葬礼的序幕。

    “上班子”就是在“告天”这天早上开始酒席的准备工作。大厨要在这一天完成整个葬礼酒席的全部荤菜备菜。

    农村红白事酒席的重头戏就是猪。煎炒烹炸,哪一样菜都离不开猪肉。尤其是排骨、炖肉、扒肉条、丸子,更是农村酒席的大菜。所以“上班子”都是从杀猪开始的。

    那个时候,由于白条猪比本地的黑猪吃的少、长得快,已经在农村盛行开来。而且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但是还没有喂饲料的说法,除了喂泔水外,基本上就是添猪草了。

    我爸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放了学去野地里割猪草,这是比种地更让农村孩子难以接受的一项任务。除了热和累之外,还要忍受蚊虫叮咬和草叶的划脸。应该是所有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比较的“珍贵”回忆了吧。

    赵奉阳家准备的是一黑一白两头猪。由于是夏天,村里人自己养的年猪还达不到出栏标准,所以只能去镇上的屠宰场去买。镇上的屠宰场有自己的养猪场,其实一大部分也是从底下村里收上来放着养的。

    这两头猪加起来不会超过400斤,但在当时已经算是大猪了。

    酒席的主厨是我大爷,也就是我爸的大哥,柴大木。但是堡子里的人都叫他小木,叫我爸则是二木。

    我爷爷曾经给集体做过将近20年的饭,除了做大锅菜,也经常给下村的领导做小灶。手艺不能说是多么精湛,但是一般的农村大菜都是手到拈来。我大爷从小给我爷打下手,自然就继承了我爷的手艺。

    后来集体没了食堂,我大爷就转行成了红白事大厨。虽说性质变了,但是菜谱基本没变,再加上我大爷有做菜的天赋,一来二去,就成了附近几个村有名的红白事“班子主”。

    我大爷还有个搭档,叫柴宝柱。人们都叫他“二肉”。叫二肉其实是因为他爱吃肉,所以做了厨子。

    那个时候村里的红白事厨子都是不挣钱的,忙活几天的报酬是一条红河,两瓶白干,两斤熟肉,另外主人家每天还得给准备两盒烟,折算下来也不多。所以当时干厨子都是副业,我大爷的主业是种地,二肉则是收废品。

    一直到了2000年以后,村里的厨子才开始挣钱的。

    杀猪要在一大早进行。

    早上的天气还阴沉沉的滴着细雨,温度稍低,堡子里的路满是泥泞。

    我爸到了的时候,褪猪毛的大锅已经烧开,村里的杀猪匠老疙瘩穿戴着皮裤雨靴,手持尖刀,正等着大家伙把猪按到案板上,他只负责宰杀和分割。

    我爸连忙上手和来帮忙的人们按着那头稍小的黑猪。这黑猪个头不大,力气倒是不小,五六个大男人将将才控制住它。

    “噗呲”一声,一刀毙命。暗红的猪血流到了地上的脸盆里,这是待会杀猪菜必不可少的美味。

    老疙瘩在村里杀了近30年的猪,死在他手里的肥猪不下两千头。他手法利落,几乎不下第二刀,猪死在他的刀下,也能少点痛苦。

    很快两头猪都宰杀完毕,老疙瘩把滚烫的热水浇在猪身上,几个帮忙的老师傅开始褪猪毛。

    不一会儿,褪干净的猪被老疙瘩分割完毕,大块的猪肉和排骨被二肉接走拿到了院里提前搭好的临时厨房里,剩下的头蹄下水和猪血,则要进行二次清洗和加工,才能送到我大爷跟前。

    今天的第一顿饭,就是大锅杀猪菜。

    堡子里的杀猪菜和东北那边的稍有不同,东北杀猪菜通常是酸菜熬大骨头,加五花肉和血肠。我们这边不灌血肠,通常直接将猪血紧成血豆腐,切块与猪下水白豆腐烩酸菜。

    我爸有点不习惯分割猪肉的这个味道,照旧跑去给我大爷打下手去了。

    屋里不时传来几声哭喊的声音,那一般都是死者远道而来的亲戚,按规矩进屋先点纸钱,都得哭几声。

    院子里是来帮忙的人,在大总管的指挥下忙着搭建鼓乐队以及吃饭的棚子,摆放桌椅板凳。

    大总管一般都是村里有文化且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需要替主家安排整个葬礼期间的一切事务,不仅要安排丧葬事宜,还要安慰家属、协调亲朋好友,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所以只有得到了堡子里人们认可的人,才能出任这一角色。

    这次不例外,依然是柴文瑞老爷子来挑这个大梁。

    柴文瑞,是我们村里的会计,年轻的时候还当过扫盲班的老师。地主出生,小时候读过私塾,是堡子里老一辈当中少有的能识文断字的人。

    以前人们家里有需要写信或者拟定契约之类的事,都得请人家出马。再加上柴文瑞本身头脑精明,做事干练,渐渐的大家都认可他的能力。有个红白事,自然都叫他来当大总管。

    在柴文瑞的安排下,准备工作有序进行着。

    二肉在一旁的案板上,将切成大块的猪肉仔细涂抹着酱油,等着油锅开了下锅炸。这是做扣肉的重要工序。我大爷在切着下水和酸菜,准备中午的杀猪菜。我爸则负责添柴、剥蒜和闷饭。

    “告天”仪式是在晚上进行。中午这顿饭其实主要就是做给来帮忙的人们吃的,所以也不是炒菜,而是大锅菜。

    很快,准备工作基本就绪,我大爷的大锅菜也能出锅了。主人家不出来,在屋里吃,来帮忙的人们在屋外的棚子里,也坐了三桌。我爸和我大爷、二肉还有润喜他们几个“跑堂”的在一桌。

    白事桌上的烟酒都一般。酒是隔壁镇上光瓶的三粮烧,烟是白皮儿的塔山。

    其实这种白事的聚餐很矛盾。虽然大家都是为了办这场葬礼聚集在一起,但是屋里的主人家在哭喊,屋外帮忙的人们在划拳,而且这两种情绪谁也不影响谁,实在是乡野文化当中的特殊所在。

    吃饭中途,主人家会派代表出来敬酒,这是对来帮忙人的感谢。出来的是赵奉阳继父哥哥家的大儿子柴庆亮,也算是赵奉阳的堂哥,大总管柴文瑞跟在后面,一起举三杯酒。

    午饭过后,来帮忙的人基本上就散了。只剩下厨子、跑堂和大总管。大家回家休息,晚上还得来参加“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