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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告天

    我家和赵奉阳家也不是亲戚,甚至还欠着我爸的工钱。作为同乡,帮点忙也算仁至义尽了,所以我爸这忙就算帮完了。等晚上和我妈去点个纸,看看鼓乐队的表演就行。

    回了家歇了歇。我爸还有一件事,就是去找我舅舅一趟,提前打个招呼,让他明天下午天气好的话来帮忙砌地基。

    我妈在隔壁屋里和奶奶一起哄我,我爸问了问我妈有没有啥需要带的或者是有啥说的没?

    那个时候电话不普及,虽然只是邻村,但是传个话也挺难。

    我妈嘱咐让带上点香瓜,给我姥他们送去。

    我舅和我姥姥姥爷住在泉水园子。和我们堡子中间只隔着一个村,在东南方向,差不多有5里地的路程。

    泉水园子,比我们堡子要小的多,据说曾经是某个地主家的种地园子。这里泉眼遍布,水系发达,挖地一尺便能见水,故得名泉水园子。

    我记忆当中,小时候去姥姥家的时候会路过好几条小溪,但是里面没有鱼虾,很是无趣。

    虽然还下着雨,土路湿滑,但是我爸还是骑的飞快。

    舅舅和我姥姥姥爷一个院。在园子的最南边,5间房,舅舅舅妈住三间,姥姥姥爷住两间。

    到舅舅家院子前得先穿过一小片树林,大概只有两三亩地大小,应该是有人特意培育的大叶杨,长得郁郁葱葱,路中间还会有泉水流过。夏天到那儿会感觉到非常凉快。

    因为还下着雨,所以我爸只能低头抬着眼骑,经过树林的时候有个人和我爸迎面而过。我爸只觉得眼熟,没来得及回头看,那人已经骑出树林拐弯了。

    好像是背着药箱的医老田,这老头,不给堡子里的人看病,竟然给外村人看。

    我爸笑了笑,没在意。

    从舅舅家出来已经快3点了。雨停了,太阳也马上露了头。

    看来明天就能复工,我爸心里盘算着,调转车头朝着堡子的方向骑去。

    在路上竟然又遇到了医老田,这次他没有背着药箱,但是依然骑的很快。

    “老田叔,这么着急干啥去呀?”我爸冲着他打了个招呼。

    医老田竟然没答应,径直骑着车过去了。

    “嘿,这老头,咋不理人呢?”

    天刚擦黑,堡子里已经有人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出门了。这都是去参加赵奉阳葬礼“告天”仪式的。

    所谓“告天”,其实就是向天上的神仙报告一下,地上有个人要过去了。

    堡子里的“告天”仪式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死者的亲朋好友邻居同事等人,去灵堂前点纸致礼,礼金一般在5-10块钱,也叫“小礼”。第二天的“大礼”,礼金则普遍在50-100块钱。

    第二阶段是死者的近亲属,在午夜12点左右,举着灵幡,带着鼓乐,绕着堡子走一圈,沿途还要插香祭拜,称作“告天”,并且回来的时候不能走重复的路线。

    堡子里的人们一般都会去上个“小礼”,毕竟都是乡里乡亲,顺便也去看看这家请的鼓乐队表演的如何。

    我爸妈也不例外,有奶奶看着我,他俩便相跟着去了赵奉阳家。

    90年前后,村里人们的娱乐生活相对匮乏。黑白电视机也仅在个别富裕人家中才能见到,而镇上的人来放一场电影,也能够吸引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前来观看。

    那个时候,葬礼鼓乐队的表演是人们消遣的一种重要方式。而且村里已经出现了专业的白事鼓乐队,他们的表演除了乐器演奏之外,主要看点在于女歌手的演唱与表演。甚至有的鼓乐队还会有一些“特殊”的表演。

    那个时候村里人们素质普遍不高,有时候能否请来有“特殊表演”的鼓乐队竟然也成了办事主家实力的一种体现。

    而且这种乐趣不限男女,是村里喜闻乐见的一种娱乐方式。在现在的人们看来,都是一些不堪入目、不堪入耳的内容,但在当时,村里的男女老少竟然都看的津津乐道。

    赵奉阳家请的鼓乐队的成员年纪都偏大,自然也没有什么“特殊表演”,但是堡子里的人们仍然在围着观看,乐此不疲。

    我爸妈走到赵奉阳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大家一般都是结伴进去点纸,然后死者的近亲属会跪在两边点头回礼。

    我爸进去点纸的时候,看到了赵奉阳的儿子赵耀东跪在棺材旁边,旁边竟然跪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而且那女孩小腹已然微微隆起。

    赵耀东可以说是整个堡子的骄傲。因为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而且还是冀省唯一的“211”高校。可以预见的是,赵耀东彻底脱离了农业社,会成为津市人。

    后来我爸听村里人说,赵耀东今年就已经大学毕业,一毕业就和他老师的闺女结了婚。在城里女方家都已经办了婚礼,还没来得及回堡子里,赵奉阳就出事了。

    这下婚礼变葬礼,新媳妇儿跪在了老公公棺材旁边。

    点完纸,致了礼。我爸等着家属回礼,就在这几秒之间,赵耀东抬头与我爸眼神对上,但是看到是我爸,他又赶紧低下了头。

    我爸瞅了瞅,发现赵奉阳的瘸老婆没有跪在两旁,透过玻璃,发现几天过去了,她仍然呆呆的坐在炕上,茫然的盯着屋外忙活的众人,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可怜女人,估计要疯了。”我爸出了院子和我妈嘀咕着。

    “告天”这天晚上鼓乐队一般都会表演到午夜前,在死者近亲属外出“告天”前才结束,然后鼓乐手跟着出门。

    堡子里大部分人也都在临近午夜才散场,给足了鼓乐队面子。

    我爸妈担心回家太晚吵着我,没怎么看表演就早早回了家。

    “孩儿他爸,有时间去和大海叔说说土包的事儿吧,你看这大晚上的人们都没回家,可别再出事。”我妈突然想起了这回事,叮嘱我爸。

    “嗯,明天早上我先去找他说说,看看人家信不信吧。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和咱遇到一样的人。”

    “早点睡吧,明天就能动工了,别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