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太大，别说张远听得一清二楚，连屋里的林越都听到了。
林越喊道：“张远，请马科长进来吧。”
他心说今儿挺热闹，耿向东刚走马云涛就过来了。
马云涛来干啥林越心里当然知道了，不待见耿向东，不代表也反感马云涛。
林越决定见见他。
张远走出来，笑着对马云涛说道：“马科长请跟我来吧。”
马云涛答应一声，跟在张远身后进了常务副区长的办公室。
林越正在处理这一份文件，微一抬头，见马云涛走到办公桌前了，便说道：“先坐吧，我把这份文件看完再说。”
马云涛哪敢坐啊，轻声说了句林区长您先忙，我不着急。
双手紧贴着裤缝，笔直的站在那里。
没得到林越眼神儿的暗示，张远就没给马云涛泡茶，他也清楚，领导这是故意晾马云涛呢，其实没啥紧急的文件需要领导处理。
张远冲马云涛笑了笑，脚步轻缓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紧了。
要说北方城市的地暖是真带劲，任它外面北风呼啸，屋里照样温暖如春。
马云涛站了十分钟就感觉脚底板子冒汗了。
但林越仍旧没有抬头的趋势。
又是十分钟后，当马云涛感到裤衩子开始湿润时，林越才放下手里的材料，揉了揉眉心，睁开双眼直视着马云涛，问道：“马科长找我有事儿？”
马云涛立刻缓过神来，态度恭敬地说道：“林区长，我是来向您承认错误的。”
林越皱着眉，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一想到耿向东那个背信弃义的人渣干出来的狗屁勾当，马云涛就恨得咬牙切齿的。
王八蛋，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马云涛目光坚定地说道：“府办后勤科库房里有的是笔记本电脑和手机，根本不存在缺少办公用品的情况，保障领导们的工作需求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前几天之所以没能及时把您的工作用品配置齐全，是因为耿向东副主任向我递了话，让我拖几天。
林区长，不是我意志不坚定，组织观念性差，对领导不尊重。
说句不嫌丢人的话，耿向东是我的直接领导，他又处处暗示我这件事情是王区长安排下来的，我就是一个大头兵，哪位领导发句话我也不敢不听。
所以，耿向东副主任这么一交代，我就只能按照他的指示去做，把该给您配备的办公用品压了下来，因此耽误了区长的工作开展，您处分我吧。”
玩味打量着马云涛，林越心说这家伙倒也光棍，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口气全交代清楚了。
当然他也明白，马云涛之所以这么爽快，是怕被耿向东连累了。
“你能认识到自身存在的错误，我是很欣慰的，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工作吧。”林越淡淡地说道。
马云涛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领导没作具体指示啊，也就是说，没有具体指示就相当于这件事情还没结束。
要不然，话应该是：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在今后的工作中你要端正态度巴拉巴拉……
而不仅仅是一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望着林越年轻的面孔，马云涛欲言又止，却也知道，这位爷跟其他领导不同，他心思太缜密了，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脸色带着点儿落寞，马云涛告辞离开。
林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相信马云涛在自己办公室里待了小三十分钟这事儿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府办这帮人是个啥德行的林越多少有点了解，不能说都是些躺平混日子的主儿吧，但工作积极性普遍都不高，传绯闻八卦倒是些好手。
可以想见，这话传到耿向东耳朵里，老耿会怎么想？
他首先会想，妈的，林区长把我挡在了门外，却跟你老马谈了半个小时，还是老马你主动找过去的，你他妈把我卖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两人的裂痕就不可避免了，甚至会爆发冲突。
最好能打起来，那么林越就能堂而皇之的对区府办各位副主任的分工做出相应调整了。
理由很充分且无可挑剔，分管领导和科室负责人闹不和，对工作的影响太大了。
就算王晓彤心生不满也无话可说。
要不怎么说，官场处处是学问呢。
也可以说，林越到了区政府这边后，心态调整的非常迅速。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像在公安局工作时那么猛打猛冲了，得学着运用点儿策略，不然在政府这个复杂的环境中很难生存下去。
林越把文件收拾好，拎着包走出办公室，对张远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下班吧。”
张远忙从隔间里走出来，接过林越的公文包后笑着问道：“那笔记本和手机怎么处理啊？”
林越说道：“笔记本给你用，你把手机给不整齐，我看他那部诺记3310都掉漆了。”
张远说声好，又回去把手机拿过来，方才跟在林越身边下了楼。
白得一部新手机的毕正齐美得快冒鼻涕泡了。
其实张远和毕正齐心里都清楚，自家领导不收礼，无论是参加活动或者是出席个什么会议，顶多收一点主办方的衬衣、茶杯之类的纪念品。
对企业、下属送来的钱物，他从来拒收，连门都不让人家进。
跟着这样清廉的领导，张远和毕正齐想贪腐都没那个机会。
林越把公家配的笔记本和手机送给两人，有点补偿两个人的意思。
虽然哥儿俩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点破，心里却念着林越的好。
跟着这样的领导工作，也踏实。
三人的中午饭是在老兵把子肉解决的。
张远太清楚了，林越是故意躲出来的，为的是看到血腥场面后不管不行。
领导学精了。
如同张远想的那样，从王晓彤办公室出来后，耿向东就听说，马云涛在林区长办公室里待了半个小时。
被王晓彤指着鼻子骂蠢货的耿向东原本就一肚子火气，听说这事儿后立刻气势汹汹杀到食堂，从刚打完饭的同事手里抢过来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二话不说就倒在了正低头吃饭的马云涛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