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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改头换面

    小楼内春色无边。花解语婉转呻吟,一次又一次攀上快乐的极峰。韩柏翻云覆雨,和花解语共赴巫山,因花解语的秘术而致千百倍加强于他的身心感觉,使他整个人像个燃着了的洪炉,强大的热能一波又一波掠过,潮水般在两人的身体来回激荡。

    韩柏的身体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但心神却出奇地清明,而更奇怪的是,每一次在他似乎要进入难以遏制的高潮境界时,立刻有一股舒缓的力道在他体内奔腾舒展,既使元关不致崩泄,更提增了永远发挥不完的精力,而每当这样的情况发生一次后,他的心灵便升高了一个层次,思虑更清晰宁远。隐隐间,他感到体内的魔种在和他进行着最后一步的结合。若说以前魔种和他的融浑,是一种精气的结合,这次便是最高一个层次——“神”的结合。在这之前,他虽不若赤尊信初把魔种注入他体内般,清楚感觉到魔种的存在,清楚地分出彼我,但在某些时刻,仍能感到魔种潜伏在他心灵的某一深处,引导着他。但在这行云布雨的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心神不住在延伸,终于迎上了魔种那虚无缥缈的“元神”,也是赤尊信魔种内最诡异莫测的精华部分,完成了与魔种最后一个阶段的结合。

    和他纠缠得难舍难分的花解语,此刻当然不会知道韩柏的心灵内竟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出身于西域魔派,专讲男女交欢之道,精善盗取元阳,以壮补自身精气。要晓得她在姹女派内,已是出类拔萃的高手,否则也不能位至魔师宫护法之职。一般下焉的采补之道,盗的只是对方的阳气或阴气,但到了花解语这级数的采补高手,要盗的却是对方阳气里的一点“真阴”。原来男虽属阳,女虽属阴,但阳中自有阴,阴中亦藏阳。就像太极里的阳中阴、阴中阳,说来玄之又玄,却是自然的物性。一个人,无论男女,其阳气或阴气被盗,若非太过,体健者只是精气虚脱,一段时间后便能大部分恢复过来,唯有这点真阴或真阳被盗,无论多么强壮的人,也会立即虚脱而亡,盗得对方真阴真阳者,功力自是大有裨益,远胜一般阴阳精气。平常这点男人阳气中的真阴,女人阴气中的真阳,都包藏得严密至极,全无泄出之机,只有在走火入魔,又或男女交欢,精气开放时,始有泄出的机会,整个采补之术,欢喜之道,便建立在这理论上。而要引对方泄出真阴真阳,以为己有,靠的正是自己的真阳真阴。只有真阳才能吸取对方的真阴,只有真阴才可以吸收对方的真阳。

    像花解语的姹女之术,自幼通过种种秘法,把自己阴气中那点真阳,练得通灵活泼,故能在男女交欢之时,发挥功能,不但可令对方欲死欲仙,还可盗取对方最珍贵的元阴。独阳不生、枯阴不长。所以纯阳无阴、纯阴缺阳,立死当场。一般的马上风或虚脱等症,均与此有关。

    花解语先前趁韩柏昏迷时,以产自天竺,再经秘法制炼过珍贵罕有的“合欢叶”,和热水刺激韩柏的触感,本就是不安好心,使韩柏更难抵受她的引诱,以盗取他的真元。她在床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深合女术里的天魔妙舞姿法,能使对方心神受制,如狂如痴,致心神失守下,漏出真元。在多次翻腾后,花解语的姹女术已发挥至极限,而使她震骇莫名的是,每一次真阳和真阴的接触,都令韩柏那点真元壮大起来,还隐隐给她一种反吸的力道,这在她真是前所未见、前所未闻的怪事,而更使她骇异的是,只要她稍放缓采吸,对方的反吸亦顿然消弛于无形。她已凛然知道这是因魔种和韩柏的元阴作最后结合的后果。泪水由花解语眼角渗出,因为到了这刻,她再也没有丝毫怀疑韩柏对她的真诚和热爱,因为她从未接触过一个男人,是像韩柏般如此毫无保留地将心灵和肉体都开放奉献出来,这种微妙的形而上之的触感,只有像她这种精善男女之道的高手,可以感觉到。若她要在这时盗取韩柏的真元,会弄出来怎样的后果呢,此刻她真是不敢想象。修习姹女术的人,若非天生自私,也必须将自己变成自私自利的人,因为整个女术的目的都在损人利己,花解语之所以成为人人惊惧的女魔头,正是这个道理。

    韩柏的动作更强烈了,气息也愈来愈雄浑。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快乐感觉澎湃着、攀升着。花解语雪白的躯体痉挛起来,她灵智亦陷入迷离狂乱中,尚幸仍保留半点澄明。韩柏仍在狂爱着,花解语却忽地一咬牙,四肢八爪鱼般缠上韩柏雄伟的躯体,狂呼道:“柏郎!我爱你。”

    风行烈叫起来,谷情莲“呵!”一声扑向床沿,借着身体的遮掩,先用手按紧风行烈的口,叫道:“大哥!你觉得怎样了?小青担心死了!”

    风行烈张开眼来,眼神出奇地凝聚。谷倩莲拼命眨眼,又装了几个后面有人的表情,急道:“我们兄妹这次遇到贵人了,刁老爷精通医术,必可治好你这打猎时惹回来的怪病。”风行烈眼里露出茫然之色。

    身后微响传来,谷倩莲忙缩回了手。刁夫人和那南婆来到谷倩莲旁边,刁夫人道:“你醒来就好了,你不知你妹子多么担心哩!”

    风行烈挣扎着要坐起来,谷倩莲忙将他扶得挨坐在床头处,心中祈祷着:你风行烈得有灵神庇佑,千万莫要说错了话。

    南婆道:“小兄弟,你觉得怎样了?”

    风行烈眼光掠过两人,在看刁夫人时特别停留得久了点,吁出一口气道:“好多了!在得到这怪病前,我就算在冷水里泡上一个半个时辰全没有问题,想不到今天竟如此不济。”

    谷倩莲心内欢呼,真想搂着既英俊又聪明的郎君,赏上十个香吻,何况他说谎时的老实模样,连她也忍不住要相信哩。

    闲聊了几句后,刁夫人道:“你们想必饿了,下人预备好晚饭时,我便着他们捧过来,现在你们兄妹谈谈吧!”和南婆出舱去了。

    谷倩莲心神一松,正要说话,风行烈倏地伸手,按着她小巧的樱唇。谷倩莲感觉着风行烈手触红唇的羞人滋味,眼中射出不解的神色,心想难道他想以牙还牙,报复自己刚才掩着他口的那一箭之仇。

    风行烈打个眼色,道:“小青,我们真是幸运,竟然路遇贵人。”才放开了手。

    谷倩莲何等乖巧,立即应道:“是的,刁夫人既好到不得了,那婆婆表面看来冷冷的,其实我知道她也很疼惜我们哩。”

    两人胡诌几句后,风行烈松了一口气,道:“走了!”

    谷倩莲毫不客气,坐在床上,纤手按着风行烈的肩膀,将俏脸凑上去,细看风行烈的脸色后道:“你好了吗?怎么耳朵比我的还灵敏?”

    风行烈避开她灼热的目光,自顾自道:“真奇怪,两次掉下长江都给人救起来,不知第三次会有什么遭遇?”

    谷倩莲道:“你看着人家呵!”

    风行烈无奈地将目光移回谷倩莲贴得近无可近的俏脸上,感受着如兰吐气,微笑道:“谷小姐有什么吩咐?”

    谷倩莲不依道:“你还未回答人家的问题哩!”

    风行烈再微微一笑道:“答案是我现在好多了,先师的真气确是精纯无比,加上我的体质和意志,暂时将庞斑的凶焰压下,不过在未完全康复前,是绝不宜和人动手,否则恐怕会重蹈覆辙。噢!你还未告诉我,这是什么人的船?”

    谷倩莲听得风行烈忽然好了起来,喜出望外,雀跃道:“那就太好了,但这是魅影剑派的船,刁项也在船上,还有那小鬼刁辟情,幸好他仍躺着不能动,见不到我,否则便糟糕了。”

    风行烈心道:“又怎会这么冤家路窄的?”谷倩莲已道:“我们吃饱饭后,趁船靠岸,觑个机会溜之大吉,真是好玩得很呢!不过,这恐怕要伤那刁夫人的心了,想不到魅影剑派内会有这么好心肠的人。”

    风行烈正容道:“你绝不要小看刁夫人,若我没有猜错,她的武功可能比刁项更可怕,像她那般能将精气锋芒完全内敛的高手,江湖上还没有几个。你不要看她像是胸无城府,刚才就是她留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呢!”

    谷倩莲骇然道:“什么?”

    风行烈道:“江湖上像这类名不见经传,但实力惊人的高手绝不会多,但却并非没有,假若她是蓄意隐瞒起实力,那她就更是可怕。”

    谷倩莲脸色转白,喃喃道:“难怪刁项那么怕她,连我们密查魅影剑派的人也看走了眼,若非给你点破,将来面对他们时,可能要一败涂地呢!”

    风行烈忽更压低语声道:“有人来了!”

    “咯!咯!咯!”谷倩莲站了起来,叫道:“请进来!”

    一个丫嬛捧着热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谷倩莲一看下心中大奇,为何只得一双筷子和一个碗,这话当然问不出口,指示着丫嬛把饭菜放在桌面。

    那丫嬛躬身道:“夫人请小青姑娘和她共进晚膳。”

    谷倩莲回头向风行烈扮了个鬼脸,心中叹了一口气,极不情愿地跟着那丫嬛去了。

    马峻声在朝后院去的长廊走着。“峻声!”马峻声神不守舍地往长廊旁的花园望去,云清神情严峻,以一种极陌生的眼光看着他。

    马峻声呆了一呆,踏出廊外,迎着云清叫道:“姑姑!”

    云清道:“你是否奇怪我在这里?”

    马峻声愕然道:“姑姑何出此言?”

    云清微微一叹,声音转柔,道:“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马峻声恭谨地以应付不舍的话答道:“我闷着无聊,走出去随便逛逛。”

    云清微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事关重大,怎可只凭高兴便这样那样,若出了岔子,又或耽误了正事,后果由谁来承担?”

    马峻声脸上现出不忿神色,抗声道:“为何你们每个人,都十足当我是凶手来对待?我说过多少次,谢青联的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我凑巧发现了那小仆韩柏拿着染血匕首在谢青联的尸身旁,遂本着同道精神,拿下他来,而何旗扬身为七省总捕头,这事自然不能不管,现在连那韩柏也在死前认了罪,你叫我还要怎么做?”

    云清面容一沉,像初次认识马峻声般,瞪视着他。马峻声昂然而立,一副无愧于天地鬼神,顶天立地的模样。

    云清喟然道:“峻声,你知不知道由小至大,我最宠爱的是哪两个?”

    马峻声垂头道:“姑姑最宠爱的是我们兄妹!”

    云清道:“那为何你要将我和范良极的事泄漏给方夜羽那方的人知道,使他们能利用这点来对付范良极?”说到“我和范良极”时,她的脸不由现出两小片红色。

    马峻声一呆,才道:“峻声完全不认识方夜羽那方的人,就算认识的话,也绝不会这么做,姑姑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云清知道休想要马峻声说出真相来,忽地一阵意冷心灰,颓然道:“不舍大师来了,希望他能找出韩府凶案的真相,我已管不着那么多了。”转身离去。

    马峻声默然站了一会,往后院走去。天色暗沉下来,黑夜终于来临。明天会是怎么样的一天?

    在越过无数极乐的巅峰,韩柏大感心满意足、心旷神怡,畅然松弛身子,压在花解语丰满动人的肉体上。两人相拥喘息着。

    韩柏头埋在花解语的酥胸上,肆意享受着男女肉体全无保留的接触感觉,悠悠问道:“为何你刚才不杀死我?”

    花解语搂紧他道:“痴郎,我能够杀死你吗?此刻希望你听着我的话,离开这里后,立即有多远走多远,假设拦江之战浪翻云败北,便隐姓埋名,找个地方快快乐乐过了这一生算了。”

    韩柏骇然道:“难道庞斑要杀我?”

    花解语道:“不是庞斑要杀你,而是方夜羽为了对付你,请了里赤媚出来,你的武功虽然不错,目前仍非他的敌手。”

    韩柏不服气地道:“里赤媚难道比莫意闲还要厉害吗?”

    花解语道:“不要意气用事,里赤媚的武功十年前已能和‘鬼王’虚若无并驾齐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经过这些年的潜修,只是低于庞斑一线而已,加上他的冷狠无情,我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比他更可怕的人!算我求你,立即离开这里吧!”

    韩柏默然半晌,暗忖若里赤媚比“鬼王”虚若无更厉害,自己确非其对手,叹道:“那你怎么办?若方夜羽知道你蓄意放走我,他肯罢休吗?”

    花解语伸手到韩柏玉枕处,运聚功力,将制着韩柏一身功力,却制不住赤尊信在他体内魔种的金针吸了出来。韩柏立刻全身一颤,真气重新充盈体内,忽然间感官都恢复灵敏,楼外所有微细的声响,尽收耳内。花解语轻推韩柏,示意他坐起身来,自己也随着和韩柏对坐床上。

    韩柏拉起花解语的手,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呀!”

    花解语水汪汪的媚眼默默看了他一会,垂首轻轻道:“到了这刻,我才明白昔年白莲珏会成为传鹰爱情俘虏的心境。”

    韩柏伸手兜起她的下颔,爱怜地看着这第一个和他有合体之缘的女人,大感兴趣地道:“你的心境怎样了?”

    花解语娇羞一笑道:“男人永远是贪得无厌的,人家的身体投降了还不够,还要人家的心也投降,但这亦不够,还要人家全说出来,柏郎!我爱你!我爱你!我从未像目前这般平静快乐!这般没有机心,不想去算计别人,也不怕人来算计我。花解语找寻了一生的东西,终于在刚才找到,上天再也没有欠我什么了!”

    韩柏心中一阵感动,将花解语搂入怀里,道:“和我一齐走吧!”

    花解语推开了他,坚决地道:“不!我们的缘分至此为止,若要再在一起,只能祈祝来世。在半晌前我的几回天人交战中,我已感到你体内的魔种,在我姹女大法的诱发下,已与你真元合二为一,再也难分彼此,但若要挑战庞斑,仍有一段非常遥远的路要走,唉!”

    韩柏道:“为什么你叹起气来?”

    花解语别过脸去,幽幽道:“庞斑的武功已达到天人之界的玄妙层次,若非他心中仍有少许情障,根本没有被击败的可能,唉!”

    韩柏听她一叹再叹,显是心中矛盾重重,难以平静,想不到这纵横江湖的女魔头,动起真感情来时,竟是如此脆弱。

    花解语道:“连浪翻云也不知道,他已错失了一次战胜庞斑的机会。”

    韩柏一呆道:“什么?”

    花解语道:“那是在他种魔大法初成之时,心中填满对靳冰云的爱恋,所以才会让风行烈成功逃去。后来你掳走靳冰云,加上浪翻云天下无双的覆雨剑的引诱下,他忽地抛开了一切,就像佛家所说的立地成佛,由那刻开始,他已晋升至另一层次,没有人能明白的层次。”

    韩柏道:“但厉若海不是使他负了伤吗?”

    花解语听到厉若海的名字,眼中闪过彩芒,露出缅怀的神色,徐徐道:“厉若海的武功,已是人类体能潜力所能达到的极限,若他也杀不了庞斑,便根本没有人能杀死庞斑。而与厉若海的决斗,亦使庞斑的修为更踏前了一步,更可怕了。”

    韩柏沉吟不语,花解语身为魔师宫护法,武功高明,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极有分量。

    花解语续道:“庞斑的最可怕处,是当他决定于明年中秋月满时,与浪翻云决战于拦江孤岛,他为此不但抛开了靳冰云,连种魔大法也置诸脑后,不再计较是否已竟全功,还令黑白二仆不用再找风行烈,这种心怀,谁人能及?”

    韩柏道:“这就好了,我还在担心小烈这家伙。”不经意里,他随着范良极叫起小烈来。

    花解语摇头道:“庞斑不屑去理风行烈,但方夜羽却必须杀死风行烈,因为厉若海蓄意让风行烈目睹他和庞斑整个决斗的过程,实在是非常厉害的一着,不但对风行烈有很大的益处,若让风行烈将其中微妙处,叙述出来给浪翻云知道,没有人可估计到那会对浪翻云造成多么大的帮助,所以方夜羽一定要阻止那种情况的发生。”

    韩柏目瞪口呆,想不到其中竟有这么曲折微妙的道理和原因,想了想后,搔头道:“听你口气,好像连你也想庞斑输,这是哪一门子的道理?”

    花解语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想你乖乖听话,有多远逃多远,至少待拦江之战后,再作打算。”顿了顿,又道:“何况我和庞斑他们不同的是我并非蒙人,而是回族人,说起来,蒙古人和我们还有毁国的仇恨呢!我父母便是蒙人的奴隶,只不过我娘幸运了点,给选了出来伺候里赤媚的父亲,所以我才有机会被挑了出来传授上乘武学,娘在我小时,常向我述说战争的残酷,只不过长大后,这些都给我淡忘了,刚才和你欢好时,不知如何,这些早被遗忘了的事,又回到了脑中,想起若蒙人再来,这里也不知有多少父母要失去他们的子女,有多少孩子要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奇怪!为何以往我总想不到这些东西。”

    韩柏搔头道:“我倒没有想得那么远,只觉得和方夜羽比来比去,非常刺激,时间过得特别快,一点也没有以前在韩家时闲得无聊那种闷出鸟来的感觉。”

    花解语“噗哧”一笑,投进他怀里,搂着他强壮的厚背,笑着道:“柏郎呵!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多么讨人欢喜的一个人,由第一天见到你那傻兮兮的模样,我便忍不住要笑。”

    韩柏愕然道:“那么戏班里的丑角儿岂非最受女人欢迎?”

    花解语重重地在他背肌扭了一把,坐直娇躯,看看从帘外透进来的月色,香吻雨点般落在韩柏的额脸眼嘴上,然后俏脸挪后了少许道:“柏郎!听解语一次话吧!”

    韩柏坚持道:“你还未告诉我怎样处理自己呢。”

    花解语轻轻答道:“我日出前会随庞斑的车队北返魔师宫,到了魔师宫后,再向庞斑请辞,返回域外去,先不要说庞斑对我的爱宠,只是他过人的心胸气度,也绝不会阻拦我,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我。”

    韩柏忽地泄气道:“就算我听你的话,努力逃走,但你既然这么轻易找到我,里赤媚自然亦可以,逃又有什么用?”

    花解语嫣然一笑道:“你放心吧,我之所以能找到你,是因你的衣服沾了一种奇异的矿屑,只要你在十里的范围内,我可用两支能对那种矿物生出感应的物质制成的探杆,凭着独特的手法,找出你来,所以你若跑得远一点,连我也找不到你。”

    韩柏拍额道:“原来如此,害我还担心得要命。”

    花解语神色一黯道:“柏郎!走吧,来世再见了。”

    戚长征和干罗两人默坐帘幕低垂的车厢里,由与他身形相若,但头戴竹笠,躲在遮阳纱里的本帮弟兄负责驱车。本来驾车的应是戚长征,但是干罗指出受方夜羽指令的本地帮会,定会以种种手法,查证出驾车的是谁方肯罢休。所以略变方法,将驾驶这十辆马车的人,全换上了假的戚长征,若敌人心有成见,只是查证驾车的人,便要落入陷阱里,到他们所有人聚起来时,发觉每一个驾车者都是假扮的,已失去了再查探车厢内玄虚的良机。姜确是老的辣,干罗只是简简单单一个提点,已显得计中有计,戚长征对这新拜的义父打由心底佩服起来。

    当他们快要出城时,一头乱了性的驴子不知由哪里冲出来,驾车的兄弟虽手忙脚乱地避了过去,但落在有心人眼中,已知那驾车者绝不会是怒蛟帮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戚长征。戚长征回想起来,也要心中发笑。干罗闭目静养,争取每一分的时间,疗治伤势。天色全暗下来,马车不疾不徐在道上走着。

    戚长征拉开向着车头的小窗,低呼道:“小子!你可以下车了。”

    大汉一抽缰索,勒停了四匹健马,回头热切地道:“征爷!让小子随在你身旁,和敌人拼一拼好吗?”

    戚长征知道自己已是怒蛟帮年轻一辈里的英雄,受爱戴程度比之上官鹰和翟雨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微微一笑道:“我才不要你白白送命,来!听话一点,依我们先前拟定的路线立即滚蛋,否则遇上了敌人便糟糕了,快!”

    大汉不情愿地跃下车去,转眼消失在道旁的林木里。

    戚长征移到干罗身旁,轻叫道:“义父!现在离城足有五里了。”

    干罗缓缓睁开眼睛,尽管在这么黑沉沉的环境里,戚长征仍见到精芒一闪,不由暗叹干罗内功之精纯,不知自己哪一天才可达至这种境界。

    干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征儿!我走后,你将车驶到道旁,把四匹马驱入林内,斩下树干,绑在其中一匹之上,才让它们散去,记着马有合群之性,所以你必须一匹一匹地让它们走。”接着微微一笑道:“蒙人长于漠北,最善千里追踪之术,我倒想看看他们发现这没有马的空车后,又从其中一匹的蹄印发现负了两个人的重物,会有怎么想法?”

    戚长征点头道:“义父你要保重。”

    干罗哈哈一笑道:“我还有这么多事等着去办,怎会不珍惜自己,倒是你莫要逞匹夫之勇,打不过便要逃,知道吗?”

    戚长征恭敬地道:“孩儿知道了。”

    干罗伸出手,紧抓着戚长征的肩头,眼中射出真挚动人的感情,好一会后放开手,推门下车,一闪不见。

    戚长征立送车外,见干罗走了,不敢延误,连忙依计行事,这才趁黑上路去了。他跃到树上,由一棵树跳往另一棵树,脚不沾地,一口气走了半个时辰,绕了一个大圈,再回头朝武昌的方向走去。他专找荒山野路走,暗忖:若这样也叫方夜羽的人跟来,便真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点不替干罗担心,他这义父虽说伤势未愈,但狡若老狐,江湖经验老到得无可再老到,最多也只是泄漏出伤势的实况,在他戚长征来说,那有什么大不了。他为人光明磊落,对干罗这种以虚为实,以实为虚的行事方式,并没有太大共鸣。这时他心中想到的却是,干罗应已远远遁去,自己是否应截上方夜羽的人,好好干上一场,也好叫敌人知道厉害,但想起义父曾嘱他不要逞匹夫之勇,自己当时又没有反对,只好将这令他快乐至极的念头打消。正想到这里,心中警兆忽现,立即停了下来。四周寂然无声,只有秋虫仍在唧唧鸣叫。

    戚长征心叫道:“乖乖不得了,难道敌人真的这样也可以跟上来,那就肯定他们有独异的追踪手法,或者和逍遥门副门主孤竹的恶鹫有异曲同工之妙。”心中一动,往天上望去。一弯明月下,连鸟影也不见半只。

    一声闷哼,却由身后传来。戚长征头也不回,哈哈一笑,朝前大步踏出,风声骤起身后。戚长征一弯身,刀离背鞘而出,先往前劈,倏地扭腰,刀锋随势旋转过来,往后方猛劈而去。只是这一刀,已可看出浪翻云对他的推许,并非随便说出来的,因为若他回身挡格,气势不但会减弱,且陷于被动之境,可是如此先劈后砍,气势不单没有减弱,而劲道亦运至最巅峰的状态,且反守为攻。身后的人“咦”了一声,离地飞起,手中连环扣由软变直,“铿”一声点在刀锋处,借力大鸟般飞往前方。戚长征全身一震,往后笔直倒下去,到了离地尺许处,猛扭腰腿,转了过来,变成脸向地下,双脚一缩一撑,借十只脚指尖的力道,炮弹般离地冲飞,后发先至,跟在那人身后。那人的秃头在月光下闪闪生光,最是好认,当然是蒙古八大高手仅余的五高手之一的“秃鹰”由蚩敌。他这次重回中原,信心十足,范良极难缠,是意料中事,韩柏的强横,已大出他意料之外,岂知这样一个怒蛟帮的后起之秀,小小年纪武功竟早具大家风范,可更大出他想象之外,尤其使他惊异的,是那种勇气和不守任何成规以命搏命的拼斗方式。

    由蚩敌一生经历的大小阵仗真是数也数不清,故虽为此惊异,却没丝毫为此泄气,暴喝一声,竟就凌空一个飞旋,飞转回来,连环扣化成软鞭,往戚长征双手推刺过来的长刀猛抽下去,轻功之妙,确不负“秃鹰”之名。戚长征刚才已尝过他深厚无匹的内劲,知道自己最少要逊他一筹,硬碰无益,尤可虑者,此人轻功绝佳,干罗打不过便逃的良言,恐怕也难以实行。想是如此想,但他却没有半分气馁,一声长啸,双手一挽,刀锋颤震下,化出无数朵刀花,劲旋嗤嗤嘶响。“叮叮咚咚!”由蚩敌的连环扣竟抽了个空,待要变招,刀锋已在连环扣上连劈了四下。连环扣虽未脱手坠地,但左弯右曲,一时间非硬非软,下一招怎样也使不出来。

    由蚩敌骇然喝道:“好小子!”飞起一脚,向已升至和他同等高度的戚长征当胸踢去。戚长征亦是心中骇然,原本他准备以巧招诱对方劈空后,第一刀劈在扣上,第二刀抹向对方面门,哪知连环扣竟仍能应对自如,及时弹起,连挡他四刀,守得滴水不进。刀势刚尽,对方的脚离胸口只有半尺,第五刀怎样也使不出去,戚长征闷哼一声,无奈下双手内拉,转以刀柄攻敌,迎在对方脚尖上。“砰!”两人反方向往后飞退,距离迅速拉开至三丈外。由蚩敌脚一沾地,又再弹起,凌空扑来,确有雄鹰扑兔之姿。戚长征落到地上,微一踉跄,口鼻溢出血丝,由蚩敌已至。他全然不惧,仰天一声长笑下,踏前一步,微弓腰背,双手举刀过头,往由蚩敌直劈过去,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拼命姿态,没有半分保留余地。

    一串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戚长征打着转往后飞跌开去,血光迸现。由蚩敌凌空飞退,落地时连退三步,才站稳下来,左肩处衣衫碎裂,鲜血渗出。戚长征转了足有七八个圈,“砰”一声坐倒地上,但立即一刀拄地,霍地起立,胸胁处衣衫尽裂,隐见一道深深的血痕。

    由蚩敌眼中射出凌厉的凶芒,伸手封住肩膀的穴道,阻止血往外溢,冷笑道:“小子你的道行还不够!”

    戚长征看也不看伤口一眼,大笑道:“痛快痛快,从未打得这么痛快过,阁下究竟是谁?”两人由动手至此,还是第一次交谈。

    由蚩敌点头道:“看在你的刀份上,让你知道今天是谁杀死你吧。”顿了半刻,傲然道:“本人就是‘秃鹰’由蚩敌,黄泉路上不要忘记了。”

    戚长征哑然失笑道:“原来是蒙人余孽,你的功力虽比我强,过招比拼,或者你会胜上半筹,但若要杀我,却是另一回事,动手吧!”

    由蚩敌阴阴道:“好!就让我看看你的韧力有多好。”话还未完,脚略运劲,飞临戚长征前方的上空,手中连环扣化出大圈小圈,往戚长征当头罩下。

    戚长征深吸一口气,竟然闭起眼睛,一刀往上挑去。“当!”扣影散去。

    由蚩敌心头狂震,想不到戚长征刀法精妙至此,完全不受虚招所诱,一刀破去他这必杀的一招。刀光转盛,由蚩敌喝叫声中,戚长征挺身而起,一刀接一刀,有若长江大河,由下往上攻去。由蚩敌不住弹高扑下,始终没法破入戚长征连绵不绝的刀势里,他实战经验极为丰富,不住加重内劲,心中暗笑,我一下比一下重,看你能挡得到何时?连环扣立刻展开新一轮攻势。戚长征的内力也像无有衰竭般,一刀比一刀重,一刀比一刀狠,杀得由蚩敌叫苦连天,暗暗后悔。他功力虽胜过戚长征,但连环扣的招式和戚长征的刀法却只是在伯仲之间,本来在一般的情况下,凭着多上数十年的战阵经验,他是足可稳胜无疑,但可惜现在却是势成骑虎。

    原来戚长征每一刀碰上他的连环扣,都用上了扯曳抽拉的内劲,由蚩敌下手愈重,等于和威长征合力将自己由空中往下扯回地上,逼得他每一下都要暗留后劲,此消彼长下变成与戚长征在内劲的拼斗上平分秋色,换句话说,戚长征的每一刀,也将他吸着不放,使他欲罢不能。一时间一个脚踏实地,另一人却凌空旋舞,进入胶着的苦战状态。谁要退走,必被对方乘势追击杀死,没有分毫转环的余地。数十招弹指即过,两人额上都渗出豆大般的汗珠,战况愈趋惨烈,气劲漫天,戚长征胜在年轻,由蚩敌则胜在功力深厚,谁先力竭,谁便要当场败亡。

    由蚩敌趁一下扣刀交击,奋力跃起,在空中叫道:“好小子!看你还能撑多久!”连环扣由硬变软,往戚长征长刀缠去。

    戚长征刀锋乱颤,不但避过连环扣,还削往对方持扣的手,一把刀有若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哑着声干笑道:“不太久,只比你久上一点。”

    匆忙下由蚩敌一指弹在刀锋上,借势弹起,暗叹自己恁地大意,明明有足够杀死这小子的能力,仍会陷身在这种僵局里,无奈下怪叫道:“小子!今天当和论,下回再战吧!”

    戚长征其实亦是强弩之末,不过他心志坚毅过人,表面丝毫不露痕迹,闻言大喝道:“最少要三天内不准再动手,君子一言。”

    由蚩敌应道:“三天就三天,快马一鞭!”说到最后一字,连环扣收到背后,往下落去。戚长征闪电后退,刀回鞘内。

    由蚩敌落到地上,瞪着戚长征好一会后,缓缓将连环扣束回腰间。

    戚长征强压着双腿要颤震的感觉,微微一笑道:“由老兄你若要反悔,戚长征定必奉陪到底,也不会怪你轻诺寡信。”

    由蚩敌冷哼道:“杀你还怕没有机会?何况我们今天的目标是干罗而不是你。”

    戚长征道:“我们已布下疑兵之计,想不到你们仍能跟上来。”

    由蚩敌冷笑道:“若不是你们耍了那两下子,黄昏时我便可以截上你们,不过你休想套出我们跟踪的方法,哼!三天内你最好滚远一点,不要叫我再碰到你。”一跺脚,转身正欲离去,忽又回转过身来,问道:“奇怪!你像是一点不为干罗担心!难道另外有人接应他?”

    戚长征微笑道:“你若告诉我你的跟踪秘术,我便告诉你为何我半点不担心干罗。”

    由蚩敌深深望他一眼,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有点得意地道:“小子!你实在没有时间为别人担心,我这便去追干罗,看看他能走多远。”一声长笑后,闪身去了。

    他走了不久,戚长征一个踉跄,坐倒地上,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脸上血色尽褪,闭目运功,也不知过了多久。“噗!”一颗小石落到他身前的地上,戚长征毫不惊讶,抬头往前方望去。

    谷倩莲跨过门槛,环目一扫,立刻魂飞魄散。原来主舱宽敞的空间内,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围坐者除了刁项、刁夫人、南婆和刚才那四名高手外,尚未见过的还有一个老叟,一位与刁项有七八分相像的中年男子和坐在他旁边貌仅中姿且身形微胖的少妇。这些人当然不会令谷倩莲大惊欲逃,使她吃惊的是在刁夫人身旁,脸色苍白的青年——刁辟情。幸好这时刁辟情斜躺椅里,身上披着一张薄被,闭上眼睛,不知是正在养神还是在小睡。不论是哪一种,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刁夫人的声音传来道:“小青快过来,坐在我身边。”

    若换了先前半晌,小青对刁夫人如此宠爱有加,多多少少还会有点感激,但给风行烈点醒后,只觉这外貌慈祥的女人,比刁项还更可怕。

    说到弄虚作假,乃谷倩莲出色当行的拿手本领,当下垂下头来,楚楚可怜地道:“可能是泡了冷水的关系,刚才还没有什么,现在却感到头重脚轻,所以特来向夫人请罪,小青想回去歇上一歇。”

    刁夫人爱怜地道:“着了凉当然要好好休息,来!让我给你探探额角,若严重的话,是要吃药才可以好的。”

    若她仍懵然不知刁夫人的高手身份,必然毫不犹豫,送上去让她摸摸以内力逼得发热的额角,但知道了此妇比刁项更可怕后,这样做若如羊入虎口,忙道:“多谢夫人关心,小青自家知自家事,睡一觉便会好了,夫人老爷和各位长辈们请勿为小青操心,饭菜都要冷了。”眼角扫处,只见刁辟情的眼微动起来,不知是否即要醒来,忙躬身福了一福道:“小青告退了!”

    众人见谷情莲进退得体,明明身体不适,还亲来请罪,都听得暗暗点头,大生好感。

    刁夫人柔声道:“那你先回去歇歇吧!待会我再来看你,小兰!送小青姑娘。”她身后小婢依言朝她走过来。

    谷倩莲心道:“你来时还见到我才怪哩!”转身穿门而出。

    眼前人影一闪。事出意外,兼之谷倩莲不能使出武功,一声惊呼下,一头撞入那人怀里。

    韩柏跃上瓦面,回头看了下方对面的韩府一眼,暗忖自己出来了怕足有两三个时辰,躲在陈令方后花园假石山下,那所谓秘藏的地洞里的柔柔,必然焦急万分,再想起范良极那张会是多么难看的嘴脸时,更不得不打消到韩府一闯的念头,一腾身,贴着瓦面掠去,扑往另一所大宅的屋瓦上。花解语临别时那幽怨的眼神,紧紧攫抓着他的心。人与人间关系的变化,确是谁也估料不到的,像他和花解语的关系,来得突然,去得突然,这个使他变成真正男人的女魔头,自己对她究竟是欲还是爱,抑或由欲生爱,则连他也弄不清楚,看来也永不会弄得清楚。她美丽的肉体和在男欢女爱方面的表现,的确使任何男人难以忘怀。看来柔柔该绝不会比她差,回去……嘿……回去有机会倒要试试,横竖柔柔也是我的,不是吗?哼!想到这里,心中一热。

    倏地一道寒气,由后袭至,韩柏心头一寒,从色欲的狂想里惊醒过来,全力加速,往前掠去。背后寒气有增无减,使他清楚感到自己全在对方利器的笼罩里,心中叫声:我的妈呀!难道里赤媚厉害至此,自己前脚才离开花解语,对方便追着自己的后脚来到,否则谁会有如此可怕的功力。他连回头也不敢,将身法展至极尽,蹿高伏低,逢屋过屋,遇巷穿巷,眨眼工夫,最少奔出两三里路,可是对方一直追蹑在后,杀气紧逼而来,不给他丝毫喘息机会。韩柏出道至今,对实战已颇有点经验,但从未像这次般感到有心无力,他清楚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大意,胡思乱想下,被背后可怕的敌人乘虚而入,完全控制了战局。自己停下的时刻,就是对方大展身手,乘势杀死自己的时刻。要知高手对垒,谁占了先机,胜势一成,对方休想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这当然要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而身后这人的速度和气势,正是有着这种条件。换了是不择手段的人,尽可以往人多处闯进去,例如破墙入宅,惊醒宅内的人,制造混乱,希望能得到一隙的缓冲,但韩柏宅心仁厚,要他做这种事,他是宁死不干的。

    一堵高墙出现眼前,韩柏心中一动,强提一口真气,倏地增速,在这种情况下,若他不是另有打算,如此做是等于找死,因为真气尽时,速度必会窒了一窒,对方在气机感应下,便会像有一条无形的绳索牵着般,对他乘势发动最猛烈的攻击。“嗖!”韩柏掠向墙头,身后寒气像一支箭般射来,韩柏甚至清楚感到,那是一把剑所发出来的无坚不摧的可怕剑气,除了浪翻云外,谁能发出这类剑气?他苦笑咬牙,特意差少许才跃上墙头,脚踝刚卡在墙顶处。他的冲势何等劲猛,立即往前直扑过去,变成上半身落在墙的另一面之下,双脚则仍勾在墙头处。剑至,韩柏闷哼一声,劲力聚往脚底,“呼呼”两声,两只布鞋脱脚飞出,往敌人射去,同一时间缩脚,翻过高墙。

    “啪啪”声响,两只鞋在敌剑绞击下,化作一天碎粉,韩柏往下坠去,双掌吸住墙壁,借力一个倒翻,落在墙脚的实地上,仰头望去,只见漫天剑影,像一片大网般往他罩下来,但他已得到了那珍贵至极的一隙空间,韩柏一声怪叫,双手撮指成刀,先后劈出,正中对方剑尖。剑影化去,那人轻飘飘地落到他身前丈许处,剑锋遥指着他。

    韩柏苦抗着对方催迫的剑气,定睛一看,愕然道:“秦姑娘!”

    追击他的人正是秦梦瑶。她神情平静,智慧的眼神一眨也不眨盯着他,但逼人的剑气却没有丝毫松懈下来。

    韩柏叫道:“是我呀!韩柏呀!你不认得我了吗?”

    秦梦瑶淡淡道:“你鬼鬼祟祟在韩府外干什么?”

    韩柏道:“我刚才……”倏地住口,想起自己和花解语鬼混的事,怎可以告诉她,若要编个故事,并不太难,但他怎能骗自己心目中的仙子。

    秦梦瑶道:“你既自称韩柏,但又在韩府外行径可疑,你若再不解释清楚,休怪我剑下无情。”

    韩柏大为气苦,连当日给马峻声冤枉入狱,也及不上被秦梦瑶误会那么难受,把心一横,放下双手,哂道:“好吧!杀了我吧!”

    秦梦瑶想不到他有此一招,自然反应下,剑芒暴涨,幸好她全无杀意,骇然下猛收剑势,寒光敛去。“铿!”剑归鞘内。

    韩柏松了一口气,张开手道:“这不是更好吗?”

    秦梦瑶瞪他一眼道:“无赖!”这一瞪眼的动人美态,差点将韩柏的三魂七魄勾去了一半。

    秦梦瑶转身便去。韩柏大急追在她身后道:“你不是要查清楚我在韩府附近干什么吗?为何事情还未弄清楚,便这样离开?”

    秦梦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道:“你既不肯说出来,我又不想杀你,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韩柏挪到她身前,饱餐着秦梦瑶的灵气秀色,搔头道:“你也不一定要杀我,例如可将我拿下来,再以酷刑逼供,我最怕痛的了,你便可让我什么内情都招出来了。”

    秦梦瑶为之气结,道:“你胡说什么?”

    韩柏叹了一口气道:“你究竟信不信我是那个在武库内递茶给你的韩柏?”

    秦梦瑶冷冷看着他,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对这人她并没有恶感,且愈和他相处得久,愈感到他纯净和与世无争的那无忧无虑的内心世界。对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可谓数不胜数,但均为她的超凡的美丽所慑,在她面前愈发蹈规循矩,战战兢兢,以免冒渎了她。唯有这个韩柏,直截了当,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热情,就像小孩子看到了最渴望拥有的东西般,叫人不知如何应付。

    韩柏伸手截着她剑般锋利的目光,软语道:“求求你,不要用那种陌生的眼光来看我,你究竟信不信我是韩柏?”

    秦梦瑶横移开去,转身再走。韩柏苦追在后。秦梦瑶又停下来,皱眉道:“好了!你再跟着我,我便不客气了,我还有要紧事去办。”

    韩柏奇道:“你既不肯杀我,还能怎样不客气?噢!我知道了,你定是想制着我的穴道,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反抗的,不过可能会便宜了方夜羽那方要杀死我的人。”

    秦梦瑶暗忖这人虽是疯疯癫癫,其实才智高绝,轻轻几句话,让我不敢真的制他穴道,于是他又可以缠我了,以他刚才表现出的轻身功夫,确有这种本领。

    韩柏这次不敢拦到她前面去,在她身后轻轻道:“不知秦姑娘要去办什么事?我韩柏是否可帮上一点忙。”

    秦梦瑶心中一叹,道:“我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只喜欢这样子,韩兄请吧!”

    韩柏嗅着她清幽沁鼻的体香,怎肯这样让她走,尽最后的努力道:“不如你将要办的事说出来,若我自问真的帮不上忙,绝不会厚颜要帮手出力。”

    秦梦瑶倏地转过身来,淡然道:“刚才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答我,为何现在我却要将自己的事告诉你?”她绝少这样和别人针锋相对、斤斤计较的,但对着这胆大包天、脸皮厚若城墙的人,不知不觉间辞锋也咄咄逼人起来。

    韩柏最受不得秦梦瑶那像利箭般可穿透任何物质的眼光,手忙脚乱应道:“我投降了!刚才我……”话到了喉咙,却梗在那里。

    幸好秦梦瑶截断他道:“对不起!现在我却不想知了。”

    韩柏呆在当场,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可怜神色。

    秦梦瑶心中有点不忍,柔声道:“明天清晨时分,长白派的人会到韩府大兴问罪之师,我的时间已愈来愈少!韩兄请便吧!”她终于说出了要办的事来。

    韩柏大喜道:“如此没有人比我更有帮忙的资格,因为我就是韩府凶案最关键性的人物。”接着又搔头道:“范良极早告诉了你我的遭遇,为何你总不审问我一下,难道你仍怀疑我不是韩柏吗?”

    秦梦瑶瞅他一眼道:“谁说过我不信你是韩柏?”她表面虽若无其事,却是心中凛然,自己一向精明仔细,为何却偏偏漏掉了韩柏,难道自己怕和他接触多了,会受他吸引?这难以形容的人,是否自己尘世之行的一个考验?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道:“好!韩兄若有空,随我走上一趟,看看能否弄清楚整件事。”

    韩柏喜出望外,几乎要欢呼起来,虽仍没有忘记苦候他的柔柔,但想起有范良极照顾她,应该没有大碍,不迭地点头应好,秦梦瑶微微一笑,转身掠去。韩柏轻呼道:“等我!”紧追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