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经理不怒反笑:“行啊,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去你家看看呗。”
“行啊,一起走呗。”
“稍等,我打个电话,约一下这边咱们区人民政府管咱住房建设的马科长一并过来,也算做个见证呗。”说罢陆经理掏出手机,正要拨号,陈希站起身:“您意思得找个有权威的做见证是嘛?”
“是啊,要不到那儿,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事也解决不了不是?得有个值得大家信任的人呗。”
“哦,我倒是有一位更权威更值得信任的。”
“噢?比马科长更权威?”
“肯定比他权威啊。”
“哦。”
“可以嘛?”陈希捋了捋他有些花白的胡须急切地问道。
陆经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桌上烟盒中抽出一支烟,默默点上:“行啊,那陈先生您先回,我们随后就到。”
“行,行,恭候大驾!”说完他起身抱拳。
陆经理也连连点头:“小顾,送送陈先生。”
“请吧!”我抬起手,陈希又摆出大步流星的姿态,走出经理办公室,没两步停下,我再次顺着他的目光。
却见英峻老婆王花花已经吃完那根油条,正喝着豆浆,见我二人都盯着她看,便木楞楞地举起那半杯豆浆:“你们,喝点?”
一开口嘴里尚未咽下去的豆浆顺着流出来一些,乳白色的豆浆浸润着那半片红唇,一滴滴从嘴角滑落下来。
“哎呦!”她也觉得前襟一凉,忙抽纸巾擦拭衣服,这陈希看得是走不动半步道了。
我上前搀扶陈希手臂,身子将王花花方向完全隔开:“陈师傅,大门在那边,您请。”
“哦,多谢多谢!”他又是抱了抱拳,便走出门去。
我看向正在擦拭衣服的王花花:“以后别在外人面前喝豆浆。”说完准备返回经理室,又转头叮嘱道:“也别在外人面前吃油条。”说完走进经理室,留下一脸懵逼的王花花依旧懵逼着。
“陆经理,要不还是打给马科长吧,这老孙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一点不老实,他那儿子就更不是好人,一身戾气。我们直接去,怕再有变故。”老夏提醒道。
陆经理摆了摆手:“既然说了不喊,现在又喊,人家怎么看我们呢?再说了,真把马科长喊过去,未必能朝我们预期方向解决问题,只怕会白白浪费一笔开支。”
“你担心马科长不帮着咱说话?不会吧?咱大老远跑来,上缴那么多税收,拉动他们当地GDP,还解决了上百人就业啊。那次吃饭时候,马科长不是说工地的事就是他的事,一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解决我们困难嘛?”刘正也不解地问道。
陆经理吸了口烟:“话是这么说的,但只要不是真的让工地无法运行下去,政通人和还是他们的目标。这点小事,喊来了人家也不会全顺着你说话。”
“那我要不要到工地再喊两人?”老夏还是有些不放心。
“犯不着,就一老头小孩的,你带那么多人去干嘛?就你、我还有小刘、小顾,咱们四个去。”
我们三人点了点头,陆经理又抽完一根烟,便坐上他的车子往陈希家方向开去。
他那房子我也曾远远看过,一个有些破旧的小院,今日近前一看,是真的破、真的旧。屋前这条小道,也因为附近拆迁和老化,原本的水泥路已经完全破碎了,中间有一段连水泥渣甚至下面碎石路基都没了,只剩下泥土路床了。
“我滴妈,他该不会等咱们来给他领上康庄大道吧?老陆啊,咱们这是来解决问题来了,还是扶贫来了?不行,把业主喊来吧?”老夏说出了他的担忧。
“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吧。走,下车。”说完陆经理靠边停车。
“不还有一段路嘛?”
“扯淡呢你俩,这破路能开?别说我舍不舍得这车,真陷进去,就你俩都不见得能给推出来。下来,腿着走。”说罢他俩已经下车,我跟刘正也忙跟着下车,走了过去。
正要敲门,突然一个小孩从院内窜出,迎面撞上陆经理的小腹,直让他疼得咬牙。
“不好,不好,有埋伏,快撤!”刘正突然戏精附体,一边搀扶陆经理、一边大喊起来。
这一嗓子,陈希和黄觉也走了出来,那个撞到陆经理的小孩也被惊着了,坐在角落里不刚吱声。
“好啊,欺负人欺负到家来了,看我不得教训你们。”黄觉撸起袖子,举起门口的扫帚,便要打来。
刘正原是玩笑,没曾想黄觉反应如此强烈,便护住陆经理往后退,我也躲到身材胖硕的陆经理身后,心想上学那会儿就听说干工地有风险,会打架,但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几岁小孩一个头槌重击了项目经理,又被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追着扫帚拍。早知道今天这么多事,倒不如陪着小夏老婆在车站吃顿饭下午再回来了。
“嗨!干什么?”老夏一声暴喝,黄觉有些怔住了,陈希也很快理清了眼前情况,上前夺下黄觉手中扫帚。
“阿爸,他们欺人太甚,老六才多大个孩子也下得去手。”
“误会误会!”刘正也嬉皮笑脸上前,“适才相戏尔!是你家小子出门太急撞到我们了。”
“我听你”
“行了。”陈希黑着脸抱起地上孩子,对着黄觉道:“把弟弟抱回家,你的事,我后面再跟你说。”
“不好意思各位,请进吧!”陈希虽然黑着脸,但语气明显缓和下来,我们跟着他走进院中,发现院子西北角院墙确实一长段都没有了,有个老头正在砌墙,竟还有三四个小孩提桶的提桶、递砖的递砖,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在砌墙,好似一个个泥娃娃在堆积木。
刘正眯着眼,右手大拇指竖起比划着起来:“哎呀,陈师傅,您这墙,好像不太平整啊。”
这话正好传到砌墙老头耳中,后者佝偻着腰、提溜把瓦刀上来:“谁说墙不平整,谁说墙不平整,你拿仪器测过嘛就说?”
“呵,你这墙还需要仪器测嘛?打眼一看就是啦。”
“还打眼一看,有这手艺还买那么多工具干嘛?咱看不着呢?”
“这都看不着?就这墙肚子,比咱经理肚子都大了。我还以为故意做个造型啥的。”刘正说着话,正与那砌墙老头对上眼:“哎呦,不好意思,您这眼神。”
这时老头脸整个都快贴到刘正脸上,才发现,这老头耳朵极灵,可眼睛不好,老花、散光,关键还是一对斗鸡眼。
“哦,那没事了,您继续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