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你搁哪儿找来的人啊，看着就不像干活的样儿！”老头对陈希抱怨道。
“你好好干吧，这人家不是来干活的。你瞅瞅这墙让你砌的，我都不惜得说了。”陈希也有些不满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嫌我老头活不好？行，那你再80块钱加一包烟一天找人来干呗。对了，你也用不上找人，你这堆儿女们干得也比我强。”
陈希听完忙笑着上前跟老头打招呼：“老邓头，我特娘跟您老开玩笑呢，咱还当真啦？哈哈，适才戏言尔，晚上，”他附耳到老头旁边，“晚上我给你，好好搓一顿。”
我们一听这价格，瞬间也没了异议，只是这些小孩都是陈希的儿女倒是非常意外了，我也低声对刘正道：“怎么这地儿没计划生育啊？怎么这姓陈的能生这么多小孩？而且这屋破的，也不像能骗到老婆。”
“话不能这么说，估计人家就是找这偏僻地方，买所老房子，偷偷生孩子呢，这人不可貌相啊，包括这房子啊，你看外面破旧不堪，里头啊，可能就别有洞天了。”
说话间，陈希总算安抚好老头继续干活了，便来到我们跟前：“四位，请吧，咱们屋内谈，请！”
“吱呀！”一声，那扇快掉光漆的木门打开，我们随着陈希走进去，一眼望去，陈旧的家具、二十年前的家电，怎么瞅着还不如外面光亮呢。
我摸了摸下巴看向刘正，努力憋着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刘正也是不住摇头，一副失算模样。
陈希径直走到客厅黑色柜前，自顾划了根火柴点燃蜡烛，焚起三支香，恭恭敬敬地鞠躬，又磕了三个头将香插入香炉，笔直地站在柜前。
他柜上没有供奉父母或者先人的照片，也不见菩萨灶王爷的塑像，只有一幅画贴在柜后的墙壁上，画上分列坐着五个道士打扮的人物。
无论技艺还是画纸，都见不出丝毫值钱的模样，不知道陈希搁哪个地摊淘回来的。
“陈师傅，怎么没请尊金身菩萨财神啥的回来，就贴个纸啊？不符合你气质。”刘正率先打破平静。
“旧的让我卖了。不是。”陈希轻咳一声，“木胎泥塑，何言金身？此心正大，哪里不是正途？大家请坐吧，看茶！”说完却发现那几个小孩都在外面玩泥巴。
“算了，我来给各位看茶。”
“不必！”陆经理找了把椅子坐下来，“陈先生，咱们还是言归正传，直奔主题吧，茶就不喝了。您看，这计划生育的国策您好像执行得不怎么到位，其他事可不能不遵循国策国法啊。”
“何着你们把我屋子弄坏了，倒还是我不合法？那截院墙你们也看到了，西边基本都塌完了，总不能是我没事在家自个儿推倒吧？”
“陈先生，多余的话我暂时不想多说，对面饭好吃、对面话难说，说多了怕言多必失。这样，你那位权威人士还有多久，等他到了咱们再好好说。”
“他在这儿啊。”
“这儿？哪儿？外面那老头还是那群孩子？不是，老陈啊，我跟你好好解释解释，做见证这事吧，至少不能是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就是你儿女们不能做为见证，否则我工地几百号人，我能让他们做见证？”
“不不不，他们也不够权威，权威是祖师啊！”说完我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墙上的画像。
“你，你请他们做证人？”虽然个人信仰不能干涉，但拿画像作证实在出乎意料了。
“怎么？东华帝君、各位祖师爷在上，不欺不诈，你们如果欺我，祖师爷也不会放过你们。”陈希突然瞪大双眼，真好似那马王爷睁开第三眼。
刘正上前再次打破尬局：“那什么，咱经理刚才不是说了嘛，作证这事吧，不能有利害关系的，你家的祖师，自然跟你有利害关系，怎么能做证呢？”
刘正这一句话，倒是让陈希有些措手不及，直愣在原地。
老夏一把将刘正拉回来：“别再扯东扯西的，难保祖师不能作证了，他待会儿又整出谁来。”
陆经理站起身对着画像也鞠了三躬：“祖师在上，秉持公心，自然不欺不诈。我们没有任何异议，大家就当着祖师们敞开说吧。”
“行，那说呗。打算怎么赔？”
“陈先生，我先简单跟你说下啊。咱们这工地，开挖基坑，有专业的方案，也经过咱们当地专家组会议讨论研究过。咱也请了专业的第三方基坑监测单位，他们也秉持着实事求是的第三方专业监测，也有专业方案的。根据国家的规范，咱这儿吧，基坑开挖影响范围是从坑边向外算开挖深度的二到三倍，也就是不到25米。可咱就屋子最近地方离基坑边都30多米了，而且咱们基坑在东边，如果说降水影响，那应该也是东边大于西边，可你也看到了，东边目前还是完好无缺的，反倒是西边院墙先倒了。”
“哦。”陈希挠了挠头，“这意思，就是国家意思，咱这院墙不是你弄倒的？那谁还说，哦，行了。我知道了，这事我不对，你们走吧。”
“嗯？”望着一脸平静的陈希，我们反倒是四脸懵逼了。
“就这么完了？”
“还有啥事啊，你们不是当着祖师爷的面说了国家意思嘛。没事了，你们走吧。”
“哦，那我让工人帮你把那段院墙砌起来吧？这老头眼神不大好。”
“不用，不用，既然不是你们的原因，你们就走吧。”
他突然这么坦荡，反倒让我们有些不自在，陆经理一个眼神示意，老夏上前道：“既然陈师傅这么好说话，我们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这是一点小心意，没其他意思，毕竟咱们工地离这么近，施工难免打扰。”说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递上去。
“不不不，我说了，既然不是你们的责任，那我自然也不会收你们的钱。走吧。”说完他直接开门。
陆经理低了头走了出去，老夏将信封再次放入口袋，我们紧随着出门。
“人不可貌相啊，这老头穷成这样还这么上道？”刘正说着话，这才发现，竟然还有三个更小的孩子在院子里用泥巴糊成锅灶，在那儿玩扮家家呢。
“哎呦我去，这不会也是他小孩吧。我看这小姑娘眉清目秀，不像他能生出来的啊？”
“难说，也许他跟我一样有个漂亮的老婆呢。”说完我上前逗逗小孩，“小妹妹，做饭呢？”
那小女孩扎着个双马尾抬起头，虽然手上都是泥巴，但脸上还是很小心，白嫩嫩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
“叔叔，你吃饭嘛？”说完她拿起一个破碗、里面四个泥做的大丸子。
“不了不了，叔叔不饿。”
她嘻嘻一笑，跑到陈希面前：“爸爸吃饭！”
陈希也笑得眼窝都合上了：“小幺真懂事，爸爸不用，爸爸吃过啦。”
谁知小女孩突然脸色一变：“你还知道自己吃过啦？那我们呢？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陈希猛拍了一下脑袋：“坏啦，忘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