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皮仿佛古代堡垒城墙的大铁门，光是睁开眼皮的动作仿佛抽空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还是熟悉的车顶，熟悉的内饰颜色，车窗外呼呼的风声，自己好像刚才就经历过一次。
自己穿越了，还是刚才在做梦？
怎么又回到了孟紫川开的车上，为什么是又啊？罗生脑袋更晕了，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时间循环。
明明前一个小时，自己就在孟紫川的车上醒来了，怎么又重来了一遍？
罗生想用手撑下座椅坐起来，但是不知道是身体昏沉还是什么原因，手脚不是很听话。
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抬起头看了下前面驾驶座，如果真是孟紫川，自己高低这次要提醒她下车记得带手机。
对哦，刚才自己好像要去给孟紫川送手机来着，后来呢？
头脑昏沉，加上这奇怪的时间错乱感，让罗生有些失忆，感觉自己好多事情记不起来了。
眼睛也没完全睁开，好像看到驾驶座坐着一个披长发的身影，是个女孩子无疑。
也不对，孟紫川一直是扎着高马尾的，什么时候把头发披下来了？或者她压根不是孟紫川？
再次凝神看过去，罗生也从车内后视镜看清楚了，坐在驾驶室的是一个头戴风衣兜帽的男人。
男人脸色消瘦，没什么血色显得皮肤很是白皙，但是从嘴唇颜色能看出并不是平时很注重皮肤养护，而是明显的病态。
男人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罗生。
“醒咳……醒了？”
一句话打开了罗生的记忆开关，之前的事情一股脑全想起来了。
自己下车本来是要去给孟紫川送手机的，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然后迷晕了，想起昏迷前最后闻到的，以及现在车子里隐约还能闻到的消毒水味。
以及这个说两句就咳嗽不停地毛病，罗生确定此时开车的这个人就是当时小巷子里挟持自己的上官泰。
想起那把抵在喉咙上的手术刀，罗生赶忙想起身，结果手脚还是动不了，再细微感觉，发现自己的手脚并不是压麻了动不了，而是被什么东西绑住了。
“你要干什么？”罗生张嘴问了一句，警惕地看着对方。
“我？呵呵……我要说我就是借下你的车你咳……信吗？”
罗生看到上官泰居然冲着自己笑了下，但是怎么也感受不到一丝善意，可能是罗生知道周向东的事吧。
“我和你飞到蓝蓝的天边……我和你种下满满的花园……”
突然车里响起音乐了，罗生记得这好像是孟紫川手机的铃声。
努力坐起来一点，罗生看到孟紫川的手机此时正好夹在空调出风口上的一个手机支架上。
“嘟”
上官泰抬手就摁了下接听键，接通的一瞬间居然是噼里啪啦的一串骂声。
“你把我车开哪去啦？罗生，我特么真是服你了，怎么每次都是你添乱呢？我正追着上官泰下楼呢，下来发现车不见了，你让我怎么追人？你说？你在哪……”
对方话还没说完，上官泰就挂了电话，而电话那头很明显是下楼发现自己车丢了的孟紫川。
罗生本来还说电话接通不管是谁，先让对方报个警的，结果被孟紫川鞭炮似的话堵得愣是没机会张嘴一次。
上官泰瞪圆了眼睛，已经不满足于从后视镜看了，而是认真地回头看了一眼罗生。
“你和那个女警察是一起的？嘿，我还抓了个警察叔叔啊！”
上官泰又推了推眼镜。
“我不是警察，我就是搭她的车顺路过来的。”罗生尴尬地抽了抽嘴角，那感觉好像想笑笑不出来的样子。
“我看起来很傻吗？”
又是这句，罗生记得在小巷子里的时候，上官泰就说过这么一句。
他好像对别人侮辱自己智商这件事有很深的执念。
罗生不敢刺激对方了，这种杀人剖心的选手，真摸不准他下一步会干嘛。
“我……真的不是警察。”
“无所谓了，你肯定知道我的事，那个大学生的事你肯定听说了吧？”
罗生脑袋刚好使，赶紧转起来。自己是该说听说过呢，还是回答不知道呢？
如果说知道的话，自己很可能要被对方灭口，可如果说不知道，他又要问我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傻。
罗生犹豫半天没说话，上官泰这边笑了一下，好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还知道我什么？”上官泰说话的时候，还是会从后视镜看着罗生，只不过现在的眼神像极了猎手在盯着笼里逃不掉的弱兽。
罗生反应过来，其实自己应该问什么大学生的，沉默的半天已经表现出自己知道周向东的事了。
“我知道你有心脏病。”罗生想起孟紫川提到的对方好像有遗传心脏病的事。
“哼！”
上官泰重重地哼了一声，刚才的小模样全然消失，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也更加冷峻。
“你们都想等我死，哼！”上官泰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凭什么我就得带着这个该死的病出生？凭什么你们的父母给你们留下来的都是房子车子钱，我那个爹留给我的就是这该死的扩心病？”
“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最讨厌什么课吗？生物课，那个什么该死的进化论，那句‘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纯属扯淡。按照他说的，我们这个就是那个该被淘汰的‘劣’。”
上官泰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已经不再理会罗生的回应了，罗生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地面呵树，判断此时的车子时速并不低。
“我爸还给我起名单字泰，想让我安泰顺遂，结果还和淘汰的汰一个读音，他妈的。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哪门课学的最好吗？”
上官泰抬眼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罗生，罗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控制住，仿佛忘了自己回应的可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还是生物，因为我以为学这个能救我的命，后来我学了医，依然没找到救自己的办法。那肯定是我在这条路走的还不够深，我就继续读下去，硕士博士，结果呢？有个屁用，还是没有办法治这个病。”
上官泰像个喝醉了不停唠叨的酒客，说到动情时还配合着摇了摇头。
“果然生物学到头也全是屁话，咳……一点用都咳……没，没用……”
这一句像是从喉咙里低吼出来的，因为太激动，上官泰开始不停地咳嗽。
脸也憋得越来越红，上官泰向副驾驶轻啐了一口。
“不过还好我找到了真正能救自己的办法……”
这一句倒是也引起了罗生的兴趣，自己像个听众在听着对方讲述自己的一生，有一瞬间罗生都忘了对方是个杀人犯的事。
“既然医学救不了，我就开始找其他办法，算命出马的，我都找过，都特么是骗人的。真正厉害的还得是国外的，本来别人介绍的我不信的，就是想着碰碰运气，结果那人是真厉害。”
“他教我怎么用别人的心脏加强自己的生命力，居然真的有用，那个小伙子的心我吃了以后，我真的就不难受了，我感觉我像个正常人，我干什么都不累了，那种感觉真的，哎，真的太好了！”
上官泰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起自己剖开周向东的心，然后吃了的事。他居然吃了？罗生听完一整个震惊了，这也太变态了！
突然，罗生感觉车子向右侧转弯，身子猛地被晃倒了。
紧跟着一声急刹，车又停下了，罗生没坐稳一骨碌摔到了车座下面。
“嘭……”
是一声关门声，是驾驶位的，罗生看不到上官泰干嘛了，想赶紧起身，防止对方对自己做什么，可惜被绑着手脚，此时连转个身都难。
自己就像个鸡蛋，被放在了超市的硬纸壳里，刚好卡在那里，动弹不得。
“咔！”罗生感觉自己这边的门被打开了，车门外的风吹了进来。
“咳咳……”可能是风有点大，上官泰刚打开车门就是一阵咳嗽
“可惜这个办法也不完美，它不能永久地治愈我的病，才两天我就又变回这样了，我猜，我需要一个新的心了，你说呢警察叔叔？”
罗生脸冲着座位底下，看不清上官泰在干嘛让自己心里的恐惧成倍增加。
“我真的不是警察！”罗生喊着，也不知道自己说不是警察，对方会不会停手？
“哼，无所谓了！”
上官泰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抽出了一把手术刀，那动作优雅地像个要进行法术对决的巫师，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啊！”罗生开始嘶吼着，这次的濒死感比上一次还重。
相比小巷子那次，这次更加绝望，此刻这里只有自己和上官泰。
上官泰伸手按住了罗生的胳膊，手碰到罗生皮肤的那一瞬间，罗生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紧跟着开始发抖起来。
自己真的要死在这样了吗？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男人冲这边喊话的声音。
“那个啥，你咋才来呢？我都等你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