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没有反驳什么，因为他知道，有了钱才有资格视钱财如粪土。
现在的他，哪怕说得再多，也只会被当做是为自己眼前的落魄找的借口。
与其这样，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
武景平也明白陈海的脾气，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海以前在大学里当班干部的时候就是这样死脑筋。
按理说，大学生已经是不需要按着脑袋学习的年纪了，更何况他们那样的专科学校。
可是陈海偏不，当个班干部就是要把学风抓好。
为此没有少得罪人。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武景平才能和陈海成为好朋友，因为以前的他，也和陈海一样，有点精神洁癖……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陈海主动说起了往事。
“你说……如果当初，我没有一个劲儿地往医院挤，而是跟你们一样进药企，我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得了吧，就你那张淬了毒的嘴，估计试用期没过就被扫地出门了，也就医院那样的环境能容得下你。”
武景平打趣着，试图冲淡陈海悲天悯人的感慨。
“我有你说得那么过分吗？”
“我过分？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在上解剖课的时候，因为班花无意说了句不尊重大体老师的话，硬生生把人骂哭，老师来了都劝不住的那种。”
陈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那不都是以前的黑历史吗？都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过来了，我还能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吗？”
武景平刚想说陈海这些年，性格是变了一些的时候，陈海接下来的话，马上让他收回了这样的念头。
“再说了，难道班花侮辱大体老师，难道不该骂吗？”
武景平双手一摊：“拜托你啊，大哥。谁不知道班花那时候喜欢你啊。不说这些，就冲班花是个女生，你也得给人留点面子吧。至于骂到老师来劝架的地步吗？”
“一码归一码，咱们一直都说感谢那些为医学发展捐献遗体的人的话，总不能只停留在嘴上吧。”
“所以我说啊，你这样的犟种，只适合待在医院。”
谈起过去的那些事情，陈海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一心只要学习的时代。
他才终于可以暂且放下一些苦恼，但是，一个电话，却再次把陈海拉回到了现实。
“陈海，急诊来了一个疑似急腹症的病人，你现在去急诊看看吧！”
打电话来的是他们科的副主任，平时主任不在的时间多，开会，大查房什么的，都是这个副主任组织得多。
陈海马上拒绝道：“不好意思主任，我现在不太方便。再说了，今天不是还有人值班吗？”
“你废什么话，赶紧去急诊看看，急诊的电话都要打疯了！”
副院长颐指气使的口气让陈海非常不爽，反正陈海已经晋升无望，他也索性就着酒劲儿摊牌了。
“不好意思，主任，我在和老同学喝酒，没有办法处理，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自从进了医院以后，陈海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像今天这样明确拒绝主任的要求，几乎可以说是第一次。
他是又兴奋激动，又有点小害怕。
不出所料的，副主任听完，当场斥责道：“你是医生，你怎么可以喝酒呢？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吗？”
“我为什么不能喝点酒？我从进医院到现在，每天当牛做马，忙得脚不沾地。从我升主治开始，科里三分之一的时间值班都是我。就算不是值班，大部分时间我也是备班，一个电话就要赶回医院。”
“为了应对随时可能的抢救，这么多年我都滴酒不沾。可是今天值班的人不是我，甚至连备班轮不上我，我难道就不能放纵一回吗？”
陈海突如其来的爆发，让副主任有些难以招架。
在他看来，陈海一直是一个最容易拿捏的人。
所以只要有什么脏活累活，吃力不讨好的活，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海。
这次吃了瘪，他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反而责怪起了陈海：“你难道只有在值班和备班的时候才是医生吗？我告诉你，从你选择当医生开始，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你的时间不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
陈海直接挂断了电话，这种道德绑架他都要听出茧来了。
要是这个副主任是个言行合一的人就算了，陈海还不至于那么反感。
但是明明这个副主任，手术的数量和水平都不如陈海，各种学术会议倒是频繁出入。
上班比谁都晚，下班比谁都准时，他有什么资格跟陈海说这样的话。
“你就这么挂啦？你就不怕他给你穿小鞋，把你发配到门诊，不让你上手术吗？”武景平问道。
“我巴不得他不要排我手术呢！我又不是刚入医院的医学生，需要求爷爷告奶奶地跟手术。”
武景平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甩手不手术了，该担心的，应该是他才对。”
陈海虽然说得有点赌气的成分在，但说的也是实话。
陈海是他们科的手术骨干，要是陈海被调去专心出门诊。
陈海的那些活，落到那帮每天只知道养尊处优人头上，那还不得怨声载道的。
再说了，陈海的手术也不是谁都能顶替的。
这要遇到了高难度的手术，不还是只能让陈海出马吗？
所以陈海一点都不担心副主任给自己穿小鞋。
只要陈海没有想要晋升的需求，他完全可以在医院横着走。
副院长的电话没有再打来，因为他也知道打来也是自讨没趣。
但是陈海却已经在想，今天晚上值班和备班的名单了。
就一个急腹症，副院长不找值班，不找备班，找陈海救场固然有他的思维惯性在。
但值班的人一定是出了问题，否则急诊的电话不会打到副主任那里去。
想着想着，陈海就出了神，连旁边什么时候来了人都没有注意到。
“你好，请问你是京海第一医院的陈海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