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景平和陈海是大学室友，毕业后又在同一个城市，自然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武景平到了路边大排档的时候，陈海已经点好了酒菜。
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今天怎么点酒了，你不是说当医生的，不能喝酒，以防出现紧急情况。还说酒精对神经有损伤，不利于手术技术的提升的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一顿酒而已，医院又不是离了我就不转了。我算个什么东西啊！”
听到陈海这么说，武景平就明白了陈海的心情低落，八成和医院的事情有关。
他坐下后，马上询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医院又怎么你了。”
陈海嚼着嘴里的菜，长叹了一口气：“我的晋升报告又被打回来了。”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今年晋升不了，那就明年再来呗！”武景平拿了一瓶啤酒，和陈海碰了个瓶。
陈海猛灌了几口：“这还不算个事儿吗？我都42了，连个副高都没混上。我看不用多久，医院就要清退我了。”
“你别灰心，总会有机会的。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出色了。连我们学校导员都说，你是我们学校这几年里面，唯一一个被头部三甲医院录用的。你的传说，到现在还在学校流传，用来激励新的学生呢！”
陈海自嘲道：“是啊，是被录用了，但也仅仅是录用而已。连我那时候带的小医生都已经是副高了，就我，到现在还在求爷爷告奶奶地找晋升的路子。恐怕再过个几年，我就要被学校用来做负面教材了。”
“慢慢来吧，这事儿也急不来。你不是都已经上你们医院的专家栏了吗？你们医院领导只要没瞎，肯定不会让你一直顶着主治的头衔的。”
“可是我恐怕等不了了。我丈母娘什么样子你也知道，她已经开始撺掇着我媳妇和我离婚了。”
武景平到嘴边的瓶口又放了下去：“不是吧？你们都结婚这么久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她还没死心啊！”
“是啊，谁让我自己不争气！这些年，钱，钱没赚到，职称，职称没评上。也难怪雪玲她妈看不上我。”
“她妈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京海第一医院啊，多少985，211的硕士博士挤破头想往里进都没门路，她女儿能找到你还不满意啊？”武景平愤愤不平地说道。
陈海杵着头，哭丧着脸说道：“进了有什么用，除了平时看病能帮忙找找人，其他啥事儿都不顶用。外人看着光鲜，里头虚。”
“能看着光鲜已经很好了，做人总不能太贪心，既要又要吧！”
武景平主动和陈海又碰了一次瓶。
“你又不是不知道，雪玲在跟我结婚之前，那些追求者都是什么实力。我一个外地人，没钱，没学历，没户口。也就医生这个职业能拿出来说一说。现在连这个职业都可能保不住了……”
陈海说完，又猛灌了几口酒。
“那你媳妇呢，你媳妇是怎么想的啊？”
“她倒是一直帮我说话。只是我前几天情急之下，当着我岳母的面，直接把我晋升副主任医师的消息提前告诉他们了。现在，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解释了。”
武景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陈海，只能陪着他说说话。
谁能想到，当初他们班一时风光无两的陈海，如今居然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行了，你少喝点儿吧。喝多了，明天早上醒来会头疼的。”武景平拒绝了陈海继续碰瓶的要求。
但是陈海还是喝了那口酒。
现在的状况，他除了闷头喝酒，还能怎么办呢？
“其实你应该明白的。我们这样的学历，本来就是为主流头部三甲医院所不容的，上升空间也和那帮硕士，博士比不了。能进去学到本事就已经很好了。反正你现在干得也不开心，干嘛不去私立医院或者药企呢？以你的能力，他们开的条件肯定比现在好得多。”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我早就想走了。可是我一看各大私立医院还有药企的招聘要求起码都是本科学位，就打退堂鼓了。”
“再说了，我要是去私立医院，我丈母娘能乐意吗？你别看她天天嚷嚷着我这个医生没什么用。要是我说要离开现在的医院，你信不信她肯定是反对得最厉害的那个？”
武景平四下看了一下，偷偷在陈海耳边说了什么。
陈海听完，立刻大发雷霆：“你胡说什么呢？你觉得我是那种收黑钱的人吗？”
“你别急啊。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你每天遇到这么多病人，难道就没有人要表示表示吗？”
“那肯定有啊，但是人家家里人生病已经够倒霉的了。我还收患者家属的红包，那我还是不是人了。”
陈海没想到武景平会和自己说这个，因此反应显得尤其的大。
武景平还不死心，继续说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那些家里有困难的人肯定是不能打主意的，可是那些家里富裕的人，收点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陈海抬起来手：“打住啊！你再说下去，咱俩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我就是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些的。你看除了我，谁会跟你说这些。现在不想点别的招，当医生哪里还有钱赚啊。就算你顺利升上去了，加的那点钱真的够你们家花销的吗？”
陈海没有反驳，从主治升到副主任医师，与其说是钱的绝对数变多了，不如说是工作的性价比提高更合适。
因为主治还有住院医的工作又多，工资又低。
如果不是有个盼头，估计都没几个人能熬过住院医的阶段。
“你看看你们科的几个人，干活干得最少吧，偏偏一个个还财大气粗的，我就不相信，他们每个人家里都有矿！还有你们医院的几个主任还有管理药品，器材的领导，收了我们公司多少回扣，他自己恐怕都算不清了吧！挣钱嘛，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