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条件，出警局的时候，陈海顿感神清气爽。
连今晚的月色都显得格外迷人。
他拿出手机，按照未接来电上的号码回拨了回去。
这电话从陈海挂了女人的电话开始就响个不停。
足足打了十几个电话。
甚至在陈海谈判的时候，都还在不停地响。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电话才响第一声，就已经被接起。
显然，对方也是在等陈海回电话。
“怎么？谈完了？”电话那头的人是汤孝康。
“你怎么知道我在和对方谈判？”陈海狐疑道。
“刚才我已经收到了打人的家属的律师的电话，要求和我们的法务重新拟订一份和解协议。我想，他们总不会那么好心地要主动增加赔偿和当面道歉的要求吧？”
只是凭着只言片语，汤孝康就把事情想了个大概。
陈海都不得不感叹，汤孝康真的是个聪明人。
“你猜的没错，都是我主动要求的。”陈海坦然道。
“说说你们达成的新的协议吧，我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汤孝康冷静的声音，让陈海都有点出戏。
陈海本以为，汤孝康会大发雷霆，又拿医院的名声之类的事情，趾高气昂地指责自己的。
既然汤孝康心平气和，陈海也无所谓与他起冲突，便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照价赔偿医院的损失。赔了我和丘梦婷的医药费之外，再加了两千元的营养费。最重要的，就是当面道歉了。”
陈海不是来敲诈的，自然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其实即便是陈海这个时候狮子大开口，在营养费后面再加两个零。
对方也未必就不会答应。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好的。”汤孝康的声音中甚至听不出一点情绪。
陈海想了想，还是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又给你加了这么多的工作量，让你下班了还要操心这些。”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想过没有。你未经医院的允许，擅自与患者家属接触并达成协议，院里的领导会是什么看法？”汤孝康问道。
陈海面色冷峻：“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些事情，本就是需要有人去做的。我的学生受了委屈，我这个做老师的不帮她出头，又该找谁帮她出头呢？”
“值得吗？不过就是个实习的学生罢了。说不定几个月后就走了，马上就会有下一批进来。难道，每批学生你都要这样奋不顾身吗？”
是啊，值得吗？
这个问题，陈海也问过自己无数遍。
明明他是一个那么深谙医院生存之道，又能隐忍的人。
为什么这次会这么失控呢？
但是陈海始终没有找到答案，又怎么回答汤孝康呢？
“老实说，我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但我就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我就去做了。”
汤孝康那边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既然这样，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打心底里敬你是条汉子。但是这件事儿，我会如实上报给医院的领导。”
陈海点了点头：“我明白，都是工作，没什么好为难的。”
说完，两人全都心照不宣地挂了电话。
夜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丝凉爽，也吹散了白日里残留的暑气。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像是为这宁静的夜晚镶嵌上了无数颗璀璨的宝石。
陈海推开门，一阵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那是家的味道，温暖而熟悉。
只是，这次家的味道里面，却夹杂了一分孩子的哭泣。
陈海忙放下背包，来到了哭泣的女儿身边，焦急地询问道：“瑶瑶，怎么了，有什么事跟爸爸说。”
“爸爸……”瑶瑶看到陈海回来，一头扑到了陈海的怀里。
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就是不说话。
陈海便只能抬头询问滕雪玲。
滕雪玲一脸的为难：“就是她一直上的那个绘画班，我觉得和她的学习时间起了冲突，所以和她商量想要把绘画班给退了。”
陈海听完之后，看着妻子的为难，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
他摸了摸瑶瑶的头：“瑶瑶乖，你告诉爸爸，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去学画画？”
瑶瑶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使劲地摇了摇头。
陈海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爸爸都被你给弄糊涂了。”
瑶瑶含着眼泪：“瑶瑶是个懂事的孩子，瑶瑶会听妈妈的话，瑶瑶以后都不去了。”
瑶瑶那双闪烁着懂事光芒的眼睛，深深触动了陈海的心弦，让他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阵心疼与温柔。
他缓缓地将双手轻轻搭在瑶瑶稚嫩却坚强的肩膀上，目光中满是认真与鼓励，温柔地对她说道：“瑶瑶，懂事并不意味着你要无条件地听爸爸妈妈的话，更不应该是你表达自己感受的枷锁。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你的诉求是出于真诚与善良，方法又是经过思考、合理且不会伤害到他人的，那么，你依然是爸爸妈妈心中那个最懂事、最可爱的小宝贝。”
“真的吗？”瑶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哭腔问道。
“当然是真的啊！不信你问妈妈。”陈海指着滕雪玲说道。
滕雪玲有些为难，又有些无奈。
即便她知道自己要是附和陈海，瑶瑶的课大概率就没办法取消了。
面对这样原则性的问题，她也必须给予瑶瑶正确的引导。
“爸爸说得对，瑶瑶有什么想说的就可以勇敢地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无论什么时候，爸爸妈妈永远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从滕雪玲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瑶瑶才对着陈海说道：“爸爸，我想要学画画。瑶瑶保证，绝对不会影响成绩的。你可以让妈妈继续让我去吗？”
陈海把头贴到了瑶瑶的头上：“当然啦。我们瑶瑶这么聪明，将来一定会成为最好的画家。怎么能在这里半途而废呢？”
瑶瑶用力点头，小脸蛋贴着陈海的胸膛上，咯咯地笑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瞬间驱散了陈海一天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