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无数次的仰卧起坐之后，陈海终于是熬过了这个夜班。
第二天早上被叫醒起来交班的时候，陈海感觉头涨涨的。
去科室量了一下血压，果然高压已经直逼170了。
吓得他赶紧找内科的同事开了点药。
要不说夜班的医生容易猝死呢？
陈海现在的年纪，也就只能再坚持几年了。
到时候，就算是科里不让他停止值班，他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交完班，陈海把几个学生的事情安排完，又把昨天的几个病人病历完善了一下才离开了医院。
走在路上，陈海浑浑噩噩的。
幸运的是早上的地铁这次居然难得地给了陈海一个空位。
只是早高峰的车厢内，摩肩接踵的人群还有地铁行驶时产生的音爆，都让陈海没法好好休息。
幸好林主任的解剖课是在下午，不然陈海还得接着熬。
浅浅地补了一觉，陈海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滕雪玲给陈海留的饭菜也凉了，陈海即便是有慢性胃炎却也只能稍微把饭菜热热吃了。
学医的人却治不了自己的病，说起来也真是讽刺。
重新回到大学校园，陈海心中竟然有些难得的小雀跃。
看着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陈海感觉自己好像也年轻了不少。
因为时间关系，陈海先去到了林主任所在的办公室。
办公室还算空旷，里面却没有什么人。
只有一个穿着淡蓝色衬衫的老师在里面坐着。
陈海于是上前问道：“你好，请问一下，林国铭老师的办公桌是哪一张？”
“你是林老师的什么人？”淡蓝色衬衫的老师问道。
“我是来帮林老师代课的，我叫陈海。”
“林老师的办公桌就是你身后的那一张。”
陈海道了谢，坐到了林主任的位置上。
随后给林主任打去了电话：“主任，我到了。你说的那些教具在什么地方？”
“你到啦，那我在我办公室等一会儿，让小侯把东西拿给你，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我都跟他交代过了。”
陈海百无聊赖地拿起了林主任放在桌上的教材翻看了起来。
教材虽然经典，可是和当初陈海他们学习的那一版已经有了很多的不同。
而且，教材和实际的临床也不是非常适配，单纯拿来当纠错本来玩，还是挺有趣的。
没一会儿，林主任说的那个小侯就到了。
陈海放下课本，刚想和小侯打招呼，却见到了一个自己从未设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的人——岳惟和。
陈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眼睛，那个“小侯”也同样震惊地打量着陈海。
不会错的，虽然陈海和岳惟和已经十几年没见面，面容已经苍老了许多。
但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五年。
即便这十几年物是人非，陈海或许会认不出现在岳惟和，但也绝不会将另外一个人错认成岳惟和。
再退一步讲，就算是陈海认错了，这个“小侯”脸上的震惊又要怎么解释呢？
这个“小侯”的反应也很快，马上回归了平静。
伸出手，主动说道：“陈医生你好，我是侯纪常。”
陈海没有戳穿岳惟和。
他如果真的是岳惟和，他此刻不肯表明身份，肯定有他的道理。
陈海又何必非要逼问个清楚，弄得两个人都不愉快呢！
“你好，我是陈海，请多关照。”
“林老师都跟我说过了，我先带你去解剖教室吧。”
陈海跟着这个“小侯”一路走着，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默契一样，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
等到了解剖教室，整间屋子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之后，岳惟和才卸下了自己的伪装。
“你认出我来了吧！”岳惟和这话，等同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陈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是。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岳惟和对陈海的态度依旧是那样冷冰冰的，比解剖教室的空调温度都低。
“当年的事情，你还在怪我，是吗？”陈海不死心地问道。
“别跟我提当年。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你也一样。”
一句话，瞬间将陈海拉回了过去一起埋头学习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如今却已经形同陌路。
这句话说完，整间屋子又陷入了一阵的沉默。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一样。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恐怕都难以描述陈海此时心中的感慨。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什么的。从这个门出去，你依然可以装作不认识我。”
“你会这么好心？”
面对岳惟和的质疑，陈海没有生气，转而说道：“说说我今天要干什么吧，上完课我就回去了。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陈海的手上准备着上课需要的东西，平静地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不知怎么的，岳惟和看到陈海这个样子，还有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居然涌现了一丝伤感。
他忍不住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会用其他的名字，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当老师吗？”
“有必要吗？你如果想说，也不会故意装作不认识我了不是吗？而且我问过景平，他说你毕业后也没有和他再联系了。既然你已经决定忘记过去，我又何必多此一问。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也就够了。”
“我过得很好，你哪里看出来我过得很好？”岳惟和反问道。
“医学院老师，难道还不够好吗？上班时间固定，每年都有寒暑假。至少你不用像我一样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在医院挣扎，也不用像景平一样为了拉客户，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
说到每个人的境遇的时候，陈海都难免想到已经不在人世的应常勇。
如果他现在还在，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
“跟我们比起来，你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陈海由衷地感慨道。
“你以为在医学院当老师很轻松吗？”岳惟和刚想吐露些心里话的时候，几个学生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