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几台手术，陈海都没来得及吃上口饭。
医务处的人又找上了门。
又是陈海的老朋友汤孝康。
又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
又让他们找上陈海的麻烦。
“你找我？”医务处的办公室，陈海都快当成自己的第二办公室了。
“不是我找你，是他。”汤孝康指着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
陌生人也顺势站起来介绍道：“陈医生你好，我是解瀚文先生的代理律师，鄙姓吕，这是我的名片。”
陈海接过名片：“解瀚文？我认识吗？”
陈海每天经手的病人那么多，能记得住每个病人的名字才有鬼了。
“我提醒您一下，您曾经在上个月十七号，在一辆开往京海方向的列车上救过一个心脏骤停的男性？”
“对，是有那么一回事，怎么了？”陈海已经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起来。
“解老先生在送往医院后不治身亡了。”
“我很抱歉，所以呢？”陈海直视着吕律师说道。
“解老先生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当事人解瀚文先生，对于解老先生的死因存疑，于是找我来协助他。”
“找你？”陈海冷笑了一声。“您是知道解老先生心脏骤停的原因，还是知道心脏骤停应该怎么抢救，亦或者是您还懂法医鉴定？”
“陈医生，我认为无论是出于对我个人的尊重，亦或者是对于逝去的解老先生的哀悼，您这样的笑，都是非常不合适的。”律师一上来就给了陈海一个下马威。
陈海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有事儿说事儿吧，道德绑架那一套对我没用。”
汤孝康虽然也想提醒一下陈海注意说话的方式。
但看到陈海那副要打架的架势，再加上他对陈海性子的了解。
还是选择了摇头干看着。
眼下连林主任都不在了，陈海要是发起疯来，谁能挡得住。
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陈海的霉头。
吕律师的眉头不自觉地紧锁，显然对陈海那不以为然的态度感到不悦。
但他深知作为律师的职责所在，于是深吸一口气，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解瀚文先生在进行死因鉴定后，发现了解老先生的肋骨粉碎性骨折。怀疑是因为心肺复苏的抢救不当导致了解老先生的死亡。”
“等一会儿！”陈海适时地打断了律师的话。
“前面的肋骨粉碎性骨折听上去应该是死因鉴定报告内容，可后半句的怀疑难道也是报告上写的吗？还是你们自己恶意揣测的？”
陈海的发问一剑封喉，噎得吕律师半天说不出话。
这主要也是律师对于医疗行业的认知不够导致的。
原本他是想玩个文字游戏，把解剖报告的客观事实和对他们有利的说辞放到一起。
这样既不会存在虚构事实，也能达到震慑陈海的目的。
可是他实在是小看了陈海，小看了医学的严谨性。
如果真的是因为肋骨断裂，刺穿了心包或者心脏导致的死亡。
死因鉴定上应该会有更明确的表述才对。
不会只是到了肋骨粉碎性骨折后就停止。
虽说法医和医生不是一个行业，可严谨性的要求不会变。
就好像陈海对一个腹痛的病人，只下了腹腔积液刺激了腹膜的诊断，而对腹膜积液的来源视而不见，没有病因分析。
患者和院方不会信服这样的诊断是一个道理。
更不要说陈海他们医院之前还来过法医专业来轮转的学生。
陈海还专门和他交流过两个职业的不同以及各自的侧重点。
这种不正规的用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死因鉴定上，除非写鉴定报告的是个水平不到家的实习生。
一计不成，吕律师很快重新组织了语言。
“虽然报告中没有写明，但还是不能排除抢救不当与解老先生的死亡存在关联。并且，由于您的抢救不当，导致了解老先生的肋骨粉碎性骨折，您也应该为此承担一定的责任，不是吗？”
“什么叫不能排除？是你们对于死因鉴定的结果不认可，还是你们选择的鉴定机构缺乏水平？法律疑罪从无的精神，难道还要我一个医生教你吗？”
“至于肋骨的粉碎性骨折。我是没办法判断到底是在抢救的哪一个环节造成的。就算是在我这儿造成的，那是心肺复苏的常见并发症，这一点医学界早就有共识。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承担责任？”陈海强压着火气问道。
“据我所知，陈医生应该并不是心脏方面的专家，您的注册地点也只有京海第一医院而已。您的做法，应该已经涉嫌超范围执业了吧？”
“那你去医院或者卫生局举报我吧，正好我也想知道他们遇到这类情况，是不是会鼓励我们见死不救。”
这律师也是倒霉，正好遇到陈海这么一个准备离职的混不吝。
要是换个人，为了省点儿麻烦，说不定还真就被他唬住了。
“我今天来，不是与您辩个是非对错的。那是法官的事，我是来代表我方当事人，和您商讨赔偿事宜的。这是我方向您出具的律师函。”
图穷匕见，没想到东郭先生的故事真的在陈海的身上上演了。
陈海微笑着接过律师函。
看都没看，直接当着律师的面撕了个粉碎。
随后放进了律师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这种垃圾既然是你带来的，麻烦你带出去扔到垃圾桶。”
律师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你，你这是不打算好好处理了是吗？”
“处理？你是来处理的吗？你不就是打着法律的旗号来敲诈的吗？说得直白一点，心脏骤停的病人能救下来的才是幸运，救不下来的才是常态。我行得正，坐得住。抢救的过程有理有据，你以为拿两张盖着你们律所公章的废纸就能吓到我吗？”
“我想问一下，这难道就是京海第一医院处理医患纠纷的态度吗？”吕律师见陈海这边搞不定，转而向看热闹的汤孝康发起了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