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坐在门口的小石凳上晒太阳，一只小腿被包扎着，包扎的纱布都已经有点脏了，另一只小腿在晃呀晃的。
“芳芳。”李爸从远处走过来喊了一声，他看到李芳小小的一个小人，顿时眼泪就有点想要往下掉了。
“爸爸。”李芳眯着小眼睛，直到李爸走近了，才不确定的轻声开口叫了一声。
“诶，乖宝宝，你在干什么呢呀？”
“我在晒太阳呢，妈妈说的晒太阳能长得高高的，等我长得高高的，就能去帮妈妈照顾弟弟了。”
“谁跟你说的照顾弟弟啊？”
“奶奶，奶奶说妈妈要生一个小弟弟，我是大姐姐，我要照顾弟弟。”
“乖宝宝。”李爸伸手抱起了李芳，“宝宝的腿怎么了？疼不疼？”说着说着，李爸的眼泪又涌到眼眶。
“芳芳不疼，爸爸不哭。”李芳伸着胳膊，要用袖子帮李爸擦眼泪，“爸爸，我已经不疼了，爸爸不哭。”
李爸抱着李芳进院子。
李芳在李爸怀里，仰着小脸跟李爸说话，“爸爸，小黑被打死了，因为小黑把弟弟给咬了，爸爸，小黑是我的朋友，小黑也咬我了，小黑不是故意咬我们的，小黑应该是觉得我们要抢它的吃的才咬我们的，小黑咬了我，我也不想小黑被打死。”
“啊，原来小黑不是故意的呀，小黑吃东西的时候，你们两个人离它太近了对不对，以后小狗狗吃东西的时候你们离远一点，不然小狗也会害怕你们的，没关系，爸爸带你回家，回去让小宋叔叔给芳芳治疗一下芳芳就不疼了。”
“你怎么回来了？”奶奶看着李爸抱着李芳进来，诧异的问。
“妈，你带孩子打针了没？”
“哎呀，打什么针啊，不用打针，我有偏方，能治，你别管了。”奶奶边说边摆手，“打针那么贵，不如省点钱养好身子生个儿子，给你儿子攒点钱。”
“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不打算生了，孩子已经打掉了，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本来计划生育也不允许双职工家庭生二胎。”李爸生气了，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太好，说完就抱着李芳进屋收拾李芳的行李了。
奶奶在院子里哭爹喊妈的疯狂咒骂李妈要断了他们李家的后，咒骂李芳这个丫头片子就是个祸害，李爸当做全然没有听到。
“爸爸，祸水是什么啊？”李芳听到了奶奶说妈妈是祸水。
“没有什么，走，爸爸带你回家，妈妈在家等着我们呢。”李爸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抱着李芳，就往外走，走到院子里，奶奶依旧在咒骂李妈和李芳，“妈，你骂我们没事，芳芳是你孙女，她现在能听懂了。”
“什么孙女，一个丫头片子，早知道你们这样，她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摔死她。”
“妈，”李爸生气，“这是我闺女，你不稀罕我稀罕，你们好好过吧，我们就不来烦你们了。”说着，李爸就走了，完全不顾身后奶奶的咒骂声。李芳现在还记得当时的画面，李芳觉得李爸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当天晚上，李爸就带着李芳打了狂犬疫苗，但是时间已经距离第一针过了四天，李爸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太晚了，一直追着小宋医生问有没有事，小宋医生再三说问题不大，李爸还是不放心，走哪儿都跟着小宋医生，给小宋医生烦的不行不行的。
回到家，李妈看到李芳的那一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李芳伸出小手，帮李妈擦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妈妈不哭，芳芳不疼。”李妈抱李芳抱得更紧了。
李爸没有把全部的事情跟李妈说，只是说要把李芳带回来打狂犬疫苗。
李妈看着李芳的腿，心疼的问：“芳芳疼不疼啊？告诉妈妈，怎么被狗狗咬了呀。”
“妈妈，小黑是我的好朋友，我给小黑吃肉了，弟弟想要摸它，弟弟没有告诉小黑说自己想要摸它，小黑没有同意，小黑它就咬了弟弟，奶奶打小黑，我保护小黑，小黑不小心才咬到我的，小黑是我的好朋友，小黑咬了我，我也不想奶奶打死小黑，妈妈，奶奶把小黑打死了。”
“原来是这样啊，乖宝宝真厉害，下次芳芳保护别人的时候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好不好。”
“好。”
那段时间，李妈在家陪了李芳挺长一段时间，李芳也不用去幼儿园，每天都可以跟妈妈在一起，李芳过得特别开心。后来，李芳才知道，那段时间李妈做了人工流产，还植入了节育环，身体不是很好，不能照顾到李芳，迫不得已才会把她送到爷爷奶奶家。
80后90后应该都经历过那段时间，计划生育很紧张，每一个职工家庭都必须只能生一个孩子，多生孩子的职工会被开除，甚至生下来的孩子会被带走或者被活生生的掐死。侥幸出生且没有被带走的孩子，要东躲西藏的来躲避计划生育的追查。
李芳记得小时候，有一个小学同学，他们家里有三四个孩子，都是女孩子，她们几个孩子在家不敢大吵大闹，也不敢在外面说自己是谁家的孩子，每次只要有人敲他们家门，她们几个孩子除了老大，其余的几个孩子都要赶快藏起来，躲躲藏藏直到小学毕业。李芳听同学说起来觉得很好玩，而同学却一脸心酸。后来李芳才知道，同学始终记得小时候他们应该是有一个小妹妹的，同学是妹妹刚出生的第一眼见到的第一个家人。至于为什么见到的是同学，是因为家里只有同学和妈妈在。小妹妹出生后不久，有一天突然有一个人来家里，她条件反射的躲进了家里的大铁衣柜里，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她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要一辈子都待在那个漆黑的衣柜里了。后来，等她再见到光亮，是大姐打开衣柜，找到了她。大姐把迷迷糊糊的她从衣柜里抱出来，她抱着大姐，依偎在大姐的肩头，说：“大姐，妹妹是别人家的了。”年龄才十三四岁的大姐显得格外冷静，只是冷漠的嗯了一声。“大姐，我们看能不能把妹妹要回来了。”她有点不死心。大姐要她记住妹妹的样子，然后记住他们没有小妹妹。多年后，同学她真的很讨厌比自己小十来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