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江心月要帮忙收拾碗筷，被刘美香一把将手按住。
“小月儿，这哪是你干的？”
江心月笑着说：“阿姨，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女生，很小就帮妈妈干家务活了。”
刘美香一脸严肃：“咱们唐家的家规，家务活一律由男人来干。”
说着瞪老唐一眼，眼角发出雪亮的光。
老唐非常上道，拿起抹布就忙活开了，嘴里还愉快地哼着小曲。
江心月从一个偏僻闭塞的小山村长大，那里保留着重男轻女的思想。
很多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围着锅边灶台转了一辈子。
此刻这种女强男弱的景象，倒是不多见。
她疑惑地问：“阿姨，那你们家女人干什么？”
刘美香拉着她的手，来到沙发上坐下：“女人什么也不用干，坐着嗑瓜子看电视就行。”
江心月坐下来，瞄了唐一敖一眼。
仿佛在问，真的是这样吗？
唐一敖眼皮子乱跳，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果然，刘太后突然嚎一嗓子：“臭小子，你还愣着干嘛？切点水果来给小月儿吃，然后去帮你爸洗碗。”
眼看拖鞋要飞过来，唐一敖只得溜进厨房，削起了苹果。
老唐站在洗碗池前，撅着个大腚，叼着半截香烟，快乐地刷着碗。
“爸，你这家庭地位，怎么每况愈下？”唐一敖抱怨道。
“今天情况特殊一点，给你妈几分薄面，平日里遇到大事，可都是我说了算。”唐元峰振振有词。
唐一敖知道，这话一点没吹牛。
米国总统换届、毛熊航母下水、中东石油贸易这些大事，家里一律由老唐说了算。
投资股票基金、家用电器选购、过年走亲访友这种小事，则由刘太后全权处理。
两口子分工明确，谁也不埋怨。
“儿子，这姑娘挺不错的。”唐元峰意味深长地说。
以他四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来看，江心月这种宝藏女孩，堪称百里挑一。
不过两个孩子才十八岁，高中都还没毕业，有些话不方便说得太明白。
凭江心月的学习成绩，至少都是985。
而唐一敖一门心思搞音乐，将来要是混得差了，只能酒吧舞。
未来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
或许高考过后，便分道扬镳，再无交集。
“她是挺不错的，学习好，性格也好。”唐一敖漫不经心地回答，笨拙地削着苹果皮。
父子俩的聊天，不在一个频道。
客厅里，江心月乖巧地坐着，应付刘美香各种问题，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瞄一眼厨房的方向。
这就是城里人的妇女地位吗？
将来谁要是嫁到这家，就跟电视里的少奶奶一样了。
唐一敖端着水果出来，冲江心月一眨眼：“该复习了。”
江心月连忙起身：“好。”
吃人嘴软，她暗暗下定决心，非要帮唐一敖把数学成绩提高不可。
嘭地一声，唐一敖将卧室门关上，狠狠拧了几圈反锁。
免得那神经兮兮的两口子，再来打扰。
“我妈没问你奇奇怪怪的问题吧？”
“没有，叔叔阿姨人都很好，我很喜欢他们。”
江心月忽然伸手朝床头一指：“我能看看那个吗？”
唐一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一本相册，装着他从小到大的各种照片，是非常珍贵的成长历程。
或许是刚才刘美香在饭桌上的话，勾起了江心月的好奇心。
唐一敖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太丢人的照片，才拿了过来，平铺在书桌上。
两颗脑袋挤在一起，欣赏了起来。
“哇，你小时候就这么帅。”
“当然了，我上幼儿园天天收到女生给的糖。”
“王婆卖瓜，女生都是很矜持的。”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害羞？”
……
午后阳光静谧，窗台花香恬淡。
二人的距离，越靠越近。
忽然，江心月翻到一张照片，目光凝固了一般。
画面上的唐一敖，十岁左右模样，穿着一身黑色小礼服，梳着帅气的三七分头发，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
重点不是他，而是他身后不远处，有个一袭白色公主裙，正在弹钢琴的小女孩。
精致的五官，让人一眼难忘。
“这是萧雨涵？”江心月抬起头来。
唐一敖默然点头。
那天他刻意找到这样一个刁钻的角度，让刘太后给他拍照，只为与一见钟情的女神同框。
萧雨涵璀璨如太阳，将光芒洒在了他心上。
此后多年，挥之不去。
“江心月，你知道暗恋一个人的滋味吗？”唐一敖冷不丁冒出一句，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肯定不知道，像你成绩那么好的人，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
江心月内心疾呼，不，我当然知道。
她不敢看唐一敖的眼睛，也不想去看那张照片，只是垂着头摆弄裙子。
唐一敖没察觉身旁女孩的异样，盯着自己与萧雨涵唯一的“合照”，自顾自地讲述起了暗恋辛酸史。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有些感情，是无缘无故滋生的。
“上高一时我发现跟她同校，开心得不得了。”
“每次放学都故意去制造偶遇，却连搭讪的勇气都没有。”
“校庆活动时好不容易找借口说上话，又被她三言两语打发掉。”
……
这些话，就像一把把锉刀，锉着江心月滴血的心。
原来我们都一样。
只能做影子，追逐那道光。
在感情世界里，有几人不是卑微的小丑？
“江心月，这么难受的感觉，希望你永远不要体会到。”唐一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有个人倾诉，似乎好了很多。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为什么总是东躲西藏、胆战心惊？
江心月嘴角泛起苦笑，来不及了。
“唐一敖，下周就是清明节，我可以帮你约萧雨涵出去玩。”
说出这句话时，江心月以为自己疯了，不然就是傻了。
可是她不想看到他难过。
唐一敖惊喜地问：“真的吗？去哪里玩？”
江心月想了想说：“郊外的观鹿山，清明前后，很多游人会去踏青，那里有大瀑布，运气好可以看到彩虹。”
唐一敖的嘴里，像被喂了一颗糖。
江心月的心上，却被扎了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