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周末，天气很好。
唐一敖带着江心月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拧开了门。
迎面飘来一阵花香。
卧室沙发上，老唐和刘太后在看电视，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爸妈，我回来了。”唐一敖先进门。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当了大明星，就不认我这个妈了。”刘美香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说话阴阳怪气。
“白瞎我这么好的基因，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我在他这么大，他都断奶了。”唐元峰躺着一动不动。
唐一敖平日忙于工作，很少过江回家。
老两口心里念着儿子，可见了面又总给他甩脸色。
尤其是上次打电话，他还敢向着隔壁张阿姨说话，把刘太后气得不轻，至今耿耿于怀。
《追光者》怎么就不能拿来跳广场舞了？
“妈，家里有好吃的吗？我带了个朋友回来。”唐一敖堆起笑容。
“没有，要吃自己做，老娘才不伺候人。”刘美香态度非常强硬。
“你看看我带的谁再说。”唐一敖提高嗓门。
“不看不看，你们那个圈子乱得很，交的全是狐朋狗友。”刘美香故意将脸别到半边。
在中老年人眼中，他们这些搞音乐的，又是染发又是纹身，甚至沾染不良嗜好，跟流氓混混差不多。
唱歌要么像发了羊癫疯，要么像跳大神作法，没一句听得懂。
要不是唐一敖最近上节目，一连唱了三首正经歌曲，刘太后的态度只会更恶劣。
唐一敖伸出手，将“狐朋狗友”拉进了门。
“叔叔阿姨你们好，好久不见了。”一声温柔的问好，如宛转的黄莺。
“咦！”刘美香立即转过脸来。
唐元峰从沙发上弹起来，拿起遥控器果断关掉狗血剧。
两口子同时眸光大盛。
天气渐渐热起来，江心月不再戴那顶针织帽，弄了一顶黑长直的假发，将小脸衬托得十分精巧。
上身是橘红色的薄外套，下身一袭灰色长裙，透着一股文艺范。
刘美香快步迎上来，欢喜地喊道：“小月儿，你是小月儿！”
江心月微笑：“阿姨，都六年了，你还记得我。”
刘美香鼻子一酸，眼泪汪汪地说：“我们一直惦记着你，从来没忘记。”
也许是瘦小的缘故，江心月外貌变化不大。
一如当年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
整整六年过去，老两口再也没遇到比她更合适的“儿媳妇”。
唐元峰欣慰地拍了拍唐一敖的肩膀：“儿子，你终于懂事了。”
刘美香眼中厉芒一闪：“老头子，跟我下楼买菜，中午简简单单吃一顿。”
唐元峰顺从地点头：“好久没亲自下厨了，今天非得给你们露一手。”
看着两人欢天喜地的模样，唐一敖冲江心月眨了眨眼。
果然，是人就逃不出真香定律。
江心月注意到，客厅的阳台上，摆放着几盆白丁香，随风送来暗香。
唐一敖愧疚地说：“对不起。”
江心月淡淡摇头：“没事，我早忘记了。”
雨巷中手捧丁香花的少女，是唐一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记忆。
如此美丽的意象，却源于一场欺骗。
后来，他就在家里种了几盆丁香，平日让老妈照料。
来到卧室，陈设与六年前一样，有床、衣柜和大大的书桌。
书桌上的相框里，摆放着高中毕业照。
上面写着两行字：今日且歌离别去，落花时节再逢君。
全班同学分成六排，江心月坐在第一排，穿着她“走亲戚”才能穿的新衣服，头上戴着天蓝色的发箍，上面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唐一敖站在第六排，脸上贴着一张创可贴，他的眼睛没有看镜头，目光落在那只小兔子上。
这一刻，他们的距离好远。
“一敖，你的吉他呢？给我唱首歌吧！”江心月静静地盯着照片。
唐一敖从角落里，找出来那把落满灰尘的旧吉他，重新拧紧了弦。
试了试音，已经不太准了，只能勉强弹一弹。
他唱的歌，依旧是那首《晴天》。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
到了午饭时间，老两口一如当年，简简单单地做了一桌满汉全席。
唐一敖学乖了，连筷子都没拿，就开始剥虾。
唐元峰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
“小月儿，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呀？”刘美香给江心月夹菜。
“我就在江城大学上学，不过生了点病，中间还休学了一年，去年才勉强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书。”江心月尽量让口气显得轻松一点。
这六年间的事，她已经向唐一敖讲述过许多。
相依为命的母女，又遭遇一场恶疾，生活有多困难，可想而知。
在很多个深夜里，江心月都是抱着手机，看着唐一敖演的网剧，孤独地落泪。
她依然坚定地相信，他有一天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而她命比纸薄，很可能看不到那天。
刘美香得知江心月这六年的遭遇，心疼得直掉泪。
她猛然一拍桌子：“唐一敖，你要是敢辜负小月儿，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唐一敖吓得一哆嗦：“又来了。”
他不禁扪心自问，现在有什么资格去辜负她呢？
上次在观鹿山，跳下蹦极塔的那一刻，唐一敖喊出了“我喜欢你”。
这好像是在表白，好像又没有。
两人的关系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默契地保持着这层暧昧。
午饭过后，趁着江心月上洗手间的功夫，老两口赶紧拉着儿子打听情报，好确定下一步行动方案。
“一敖，你们俩现在是男女朋友？”唐元峰急不可耐地问。
“不是，还差点意思。”唐一敖据实相告。
“那你赶紧的，这种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比你们圈子里那些强一万倍。”刘美香认定了江心月。
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唐一敖眉头深锁，不知如何向父母解释。
他心中那股违和感，始终挥之不去。
现在的小月儿，与六年前的小月儿，好像不太一样。
比如性格变得开朗，某些小的生活习惯也存在差异。
还有一个最大的未解之谜。
她给自己的那些歌，到底是哪来的？
他不相信，一个原本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可以凭借短短六年的学习，持续输出这么多高质量的神曲。
小月儿，你的秘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