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被天雷轰顶，劈开了神识！
千月瞬间呆立当场，震撼到全然呆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花涧摇了摇头，“天尊将她带回了玉虚宫，收她做了关门弟子，为她取名为千月。”
“你，就是江云。”
眼前的世界突然模糊起来，在混乱不堪的杂乱情绪中，千月只有一个感觉——
疯了！花涧一定是疯了！
否则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想要理出她话中的许多矛盾来。
见她如此模样，花涧有些于心不忍，勾手召来一个椅子，将她按在椅子上，拉住她的手，掀开袖子。
“销魄钉在身体上留下的痕迹，无论轮回转世多少次也永远不会磨灭。你的手腕、脚腕、肩头，各有一个红点。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千月盯着自己左右手腕处的两个红点，迟眉钝眼毫无反应，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她的脑中已成一团乱麻！她知道自己从小身上就有这几个红点，可是这怎么可能是什么销魄钉的印记？！这不过是生得凑巧罢了！怎么可能，怎么会！
迟钝的大脑反应了许久，才慢慢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不，不对！销魄钉，七根七魄！江云明明身中七根销魄钉，还有眉心！还有眉心！我没有，我额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红点！你看见了吗？”
花涧不忍如此，声音低了几分，“没错，你眉心没有。这也是你如今还能站在这里的原因！”
她轻声叹了口气，接着道：“销魄钉，是我炼制出来的。”
千月一滞，“什么？”
“却兰死后，燕鹿誓要为女报仇。他想起了天尊曾有一个极擅炼器的师妹被打入了轮回。他开始遍寻六界，暗中搜罗一切擅于炼器之人。后来，在长宁村中，他找到了已经轮回转世了万万年、毫无记忆的我。”
“燕鹿设法恢复了我的记忆，让我想起了几十万年间所有的一切。在他的逼迫下，我炼制出了销魄钉。后来我知道，他是要用销魄钉来对付天尊！所以……”
她扯了扯嘴角，“我少炼制了一根！”
“六根销魄钉，足以混淆燕鹿的眼睛！他不会知道，其中最重要的那一根，是假的！”
“我知道天尊的功力。少了眉心那根销魄钉，他定然可以保存仙魄，择日重生！”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挡在他的身前。”
“天尊散尽半生修为，只为保住你的一魄。他将你的残魄带回玄冥洞中，织魄九千年，才成功将你转世。”
“所以，你的眉心没有红点。否则，七根销魄钉入体，大罗神仙也没救，你根本没有可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听她说完这许多话，千月只觉得脑中似乎炸裂开来，凌乱得她毫无任何头绪。
花涧给了她许多时间，让她慢慢消化这个晴天霹雳。
她呆滞了很久，缓缓问：“我师父知道吗？”
“你眉心没有红点，这也误导了他很久，起初他以为自己终是错失了。直到虚无鼎后，意外发现你身上销魄钉的痕迹，他才恍然明白我做了什么。我知道他迟早会来魔界找我问销魄钉的事，那时我常在长宁村，所以留了书信让南司交给他，上面交代清楚了销魄钉只有六枚的事实。他也是自此之后，才确定了你就是江云。”
凌乱的思绪在她的带领下，终于一点一点渐渐清晰了起来。似乎时间线和师父对她的态度，都可以从中得到解答，完美契合上了。她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难道，这就是真相？
我就是江云？！
她拼命摇头，“怎么可能！我与她相去甚远！我要怎么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像被巨石压住了心口，她连呼吸都艰难万分。
花涧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明白这种感觉，前尘往事，俱上心头，心神震荡几近被毁。”她轻叹摇头。她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几十万年的记忆啊，几乎将她逼得崩溃疯魔。
从那时起她便明白了，若想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被别人随意摆弄欺辱，就只能逼自己强大，强大到无人可欺！当你手握任何人都不能不敢忽视的东西，当你强大到站在世界的顶端，你便可以决定，你想要这个世界如何！
她看着心神震荡目光呆滞的千月，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惊惧无措的自己，心中升起几分不忍。可是，那是她的人生，终须她自己走这一遭，任何人都无法替她。
千月的手握得紧紧，一字一顿，“我要恢复记忆。”
“你确定？”
她点了点头，眸中无比决绝，“只有如此才能确定，我就是她。”
花涧叹气，呵，谁说你们不像的？这执拗的性格，根本如出一辙！
“好，我帮你。”
千月一滞，“唤念禅对施法之人耗损很重，你愿意帮我？”
她随意耸了耸肩，“这点微末法力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你既是孤延最重视的阿妹，便就是我阿妹。”
千月迟疑，“你与孤延师兄……”
她垂了垂眸，“他说要对我负责，被我赶走了。”
“为何？”
她诧异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我是很希望他可以留在我身边，但我只愿意他是因为真心喜欢我心悦我，而这么做。我绝不会接受他因为想要对我负责，而决定留在我身边。我这个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对我负责！”
千月有些呆滞地看着阳光的余韵洒在她潇洒的背影上，突然在这一刻觉得她帅极了！她还需要什么男人！
花涧将她带入一间隐蔽的密室，再次和她确认之后，将她平放在玉台之上，然后用扬手结印用灵力催动法阵。
阵阵红光从她四周散开，将千月层层叠叠包裹在内。
千月紧闭着双眼，只觉得身体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了，魂魄似乎脱离了肉体，有无数细小的碎片在不停地汇入她的脑袋，钻入她的神思，搅动她的神经。
突然，四周一黑！
“云儿！”
谁？
谁在叫我？
“云儿，快醒醒！吃饭啦！怎么玩得这样累，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一双柔暖的手抚上她的肩，千月倏然睁开眼睛，便猛然撞入那双心底深处从不曾忘却的温柔如水的眸子。
“娘？”陌生却熟悉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令她瞬间浑身一滞。
娘亲温柔对她笑，擦了擦睡迷糊的脸，“来吃饭了。”
随着娘亲转身走远，四周的环境也跟着一变。
“野种！没爹的野种”
有孩童在旁边大声嘲笑。
她转头去看，便见几个梳着小辫的孩童们，对着她指指点点。
“你就是没有爹的野种！我们才不和你玩！”
场景在他们的大笑声又开始片片剥落，想走马灯一样，每个场景的转换越来越快。
直到她扑在奄奄一息的娘亲身边，哭红双眼也换不回她再睁开眼睛。
引开却兰、初遇天尊、进入玉虚峰、下山历劫……
之后的每一幕，她都无比熟悉……
原来，这竟真的是自己的一生哪！
她躺在竹沐镇外的竹林内，血腥气弥漫的战场，浑身鲜血的她倒在血泊当中，侧头看着那一袭白衣抱起却兰的尸体，匆匆离开了竹林，留下她一人慢慢等死。
似乎总也下不完的雨点落在她的身体心上，冲刷着死灰一般的心。
令人窒息的绝望拉扯着已经麻木的神经，望着低压阴暗的浓密乌云，她仿佛已经听见了死亡的号角，低吟绵长萦绕的魂音引她走入阴阳路奈何桥。
这一世过得够久了，若是能这样结束也好。
其实我，真的很累了。
她闭上眼睛，成串的泪滑落，滴入被血水浸透的泥地里。
突然，花涧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
“千月！不可沉迷！三、二、一，醒！”
她猛然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陡然吸入肺里，使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你还好吗？”花涧连忙上前替她拍了拍背。
方才真是惊险得很，没想到她竟然萌生了死意，若是真的不小心让她死在了回忆中，肉身怕是也醒不来了！万幸她及时发现了异常，强行将她拖出了法阵！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千月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将死之人重新活了过来，极度的需要空气。
“我看见了我小时候的事。”她喃喃自语。那是她从未有过的记忆。她对江云的记忆只限于虚无鼎入梦后，娘亲死后开始的。而现在她全部都记起来了。
“我是江云……”她闭眼扶额苦笑，肩膀无声耸动，“我竟然真的是江云。”
“何必救我。”让一切就这样结束不好么？何必要再拉她入这世间。从此消散不好么？
见她神色变幻脸色很不好，花涧不禁有些担心，“千月，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她垂着头，低声问：“我可以，先留在魔界吗？”
“随你。”
“多谢！”
“你……不回玉虚宫了？他还在等你……”
“不。”
她要以何种情绪面对他？他曾留她一人等死，他也曾与她耳鬓厮磨！爱与恨都是他！她要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