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微微挑眉望着来人，上下打量了许久，才好奇开口：“千月仙姑？”
千月迎上她的目光，难免心绪不宁，声调不稳，“师姐，千月此次冒昧打扰，是有事相求。”
师姐？
花涧神情愣了愣，还没琢磨明白她为何这么称呼自己，便听得她继续说道。
“师父为了救你，付出了很多。我知道你对他也未放下，否则那晚你不会赶来救他。所以，能不能请你救救师父，让他免遭反噬而亡！你炼器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花涧明白了她的来意，无奈耸肩，“他是天尊，是不会接受魔界救治的，我有何办法。”
听她并未反驳自己前面那一大段话，千月心中更是确定了几分她就是江云的想法。
“师姐……”
她刚要再说，却被花涧突然打断了，奇怪道：“我几时是你师姐了？”
她咬住了唇，艰难道：“我知道，你已经离开了昆仑，和师父断绝了联系。但是看在他为了复活你，付出了很多心力的情分上，若我劝说天尊改变主意，你愿意救他吗？”
花涧有些讶异，“他竟然连这些事都告诉你了？！”
千月沉默地看着她。
花涧想了想，觉得实在是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有简单方便的法子你不用，为何还要我费时费力耗费法阵去救他？”说到最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难道，你们还没有到那一步……这进展也太慢了！”
千月连忙上前一步，急急问：“你说的是什么方法？除了施法，还什么简单的法子可以救他？”
她清了清嗓子，面色也是几不可察的泛起了点红晕，“咳，其实破织魄网的反噬也不难，只需找到通过织魄转世之人，然后每在月圆之夜，让转世之人与曾施法驱动织魄网之人，咳咳，那个……额……双修，就行了。连续一年之后，即可平息反噬了。”
千月扯了扯嘴角，“居然……这么……荒唐……？！”
“咳，毕竟是魔族术法，就是这么清新脱俗！”她掩了掩尴尬，义正言辞道：“你想啊，是施法之人用血养着，残魄才得以转世成人，所以必须以精血之气反补给施法之人，阴阳调和，才能平衡嘛！”
所以，说到底，还是只有你能救他！千月苦笑了一声。毕竟，你才是他织魄转世的江云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宁愿与他双修，也不愿耗灵力设法阵去救他？”她心中难受得厉害。
花涧被她吓得不轻，倒抽了一口冷气，震惊地看着她，“你有病吧！你个娃娃，怕是病的不轻哦！如此有违人伦的话你也能说出来？！！”
千月紧紧皱眉，“有违人伦？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花涧忍住想要一掌将她拍出魔族大殿的冲动，“你明知道我是他的妹妹啊！你居然还要我……！！疯了！全都疯了！”
千月差点被震碎裂！
等等！
什么？！！！
“你是天尊的……妹妹？！！”千月觉得世界快崩塌了，这尼玛才叫真的疯了吧！
在花涧简单的讲述下，她总算明白了整件事情。
“那时我还不叫花涧，我的名字你也听过——容信。我与扶离虽不是直接血缘关系的兄妹，但我从小便过继给了他家。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们与亲兄妹无异！后来我们拜入昆仑，成为了师兄妹，更是相互扶持着进入了玉虚宫。再后来我触犯天规被打入轮回，他成为了天尊。几十万年都没有再见过面了。一万多年前，我被燕鹿带来了魔界，才成为了现在的花涧。”
等等！
花涧突然顿了顿，“你不是说，他都和你说过了吗？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额……千月擦了擦汗，这个乌龙闹得有点大啊好像！
“我还以为你就是……”
花涧睨了她一眼，“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尴尬无比，“没、没什么。”突然一个闪电劈过脑袋，她猛然明白了什么。
“这么说，玉虚宫里的神秘女仙，是你？！”千月睁大了眼睛，“是你写下了那本书？”
她懒懒往椅背上一靠，“你是说《器语》吗？呵，你倒是还不错，能打开我留下的机关，师兄……咳……天尊到底还是眼光好。”
“真的是你！当真是你写的吗？”她有点激动，眼中闪着光，仿若见到了偶像一般。
“除了我，六界中谁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她倒是混不吝，对她崇拜的目光也是欣然接受。
“你好厉害啊！竟能研究出这么多厉害的法器和法阵。”她由衷赞叹。
花涧挑眉笑了笑，“这算什么，后面撕掉的那两页才是重头戏。可惜啊，不能分享了。”
“为何？”
“因为，那是毁天灭地的魔物，足以扫平整个六界，不留一丝活物！”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那时我炼制出此器物，使得六界震惊。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深受忌惮，被永久剥去仙身，打入轮回，丧失了一切的记忆。那时的扶离无法保护我，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立天誓成为天尊。在这万万世中他一直默默对我施以援手，每一世都通过阿絮为我安排了清闲人生，否则我怕是早就在这万万世中尝尽了轮回之苦！”
“几十万年的时间，六界早就忘了容信，也从来不知花涧从何而来。就算是天帝，怕是也没有想到我就是当初那个容信！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早就足够强大，不再是当初任人欺凌的女仙了！”
“就算我要毁天灭地，他们又能耐我何？”
她说的慵懒随意，面上是恣意飞扬的嘲讽笑容。
千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原来，容信竟是你的真名。”
“是啊。花涧只是我最后一次轮回的名字。若不是燕鹿带我来魔界，强行将我拖出了轮回，我还会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拥有更多的名字。”
千月几乎被这个巨大的消息砸晕了，怔愣了很久才消化掉这个信息。
然后，她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么，若你不是江云，那谁是？”
花涧皱眉看了看她，“你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
“你俩之间的爱恨情仇，我还真不太清楚。但若是天尊选择不告诉你，也许有他的原因。你又何必非得知道？”
千月垂下了头，脑海中浮现出在蓬莱霄云殿中，尘辸冷漠的神情。想起在玄冥洞中，师父紧张的眼神。想起在临渊阁中看到的画像和诗句，还有师父严厉的话语。
其实江云一直活在她的身边，不动声色地侵入着她的生活。只要一不小心触及到她，自己就会被冷水浇头，从一切构造精美而温馨的梦中惊醒，看见自己在面对她时究竟有多狼狈。
她可以选择逃避，选择闭上自己的眼睛，堵上自己的耳朵，不听不看假装一切都不存在，继续享受扶离给她的一切温暖和情意。
可是，那不是她！逃避从来不是她的选择！
“不，我要知道答案。”
她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抬起头认真看着她，“我要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她是谁，她在哪里？这件事已经困扰我很久，就像有根刺扎在我的心里面，时不时就会刺得我生疼。我不希望心中总是存着这么一个疙瘩。若是我永远蒙在鼓里，那我们之间只会有无穷无尽的猜疑和不信任。我不希望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会在这种反复试探和小心翼翼中消磨殆尽！只有完完全全弄清楚，才可能彻彻底底地放下！”
花涧神情有些松动，“或许知道结果，对你半点好处也没有，何必呢？”
“不。我想要知晓一切后，再由自己决定该走的方向，而不是让别人来告诉我要如何选择。”
花涧怔愣了片刻，轻轻笑了起来，“你这句话，我喜欢。倒像是我的风格！呵，你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
她目光闪了闪，“那么……”
“江云确实还活着。天尊用了九千年的气血滋养，换回了她的轮回转世。”
千月心中蓦地一痛。九千年，师父他真的是一个很长情的人！
“十几年前，他成功织魄引魂，将她转入了轮回中。他为她安排了一户很幸福的人家，那对夫妇求女多年，终得偿所愿，对这得来不易的女儿极好，一家人会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她也可以如愿，此生再无仙缘，与天尊从此天高地远不会再相见。”
“可是没想到江云是个性子如此倔强之人，竟在转世过程中逃脱了，没有给他留下半点的痕迹。这一消失就是十六年。天尊神识离体在六界中遍寻她不得，最后，还是因为寻到了黑白兽的痕迹，才找到了她。”
千月心头猛颤，“师父……找到了她？”
“是。她竟然就在昆仑，隐匿在人迹罕至的微末支脉凌门山中。门派中最小的师妹，无名无姓，”花涧意味深长看着她，“被唤——老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