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沉默半晌，却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随后便点点头认同南小楼的质问。
对于他忽然的坦诚，南小楼是半点脾气也无，只能扶额哀叹道：“所以你又为何将罗刹喂鬼狼？既然想找个替身，那找个脸一模一样的替身，不是很好么？”
“谁说本王是要寻找替身？”鬼王似有深意看她一眼，“回你房间去，准备好明日婚典。”
“喂，你就不能放过我吗？”她朝着他远去的方向嘶吼，很快便唉声叹气蹲在原地。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紫玉安慰道：“王后，先回房间吧。不管王怎么想，您都先要休息。”
她偏头看紫玉，叹息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发现是我了？”
“这个……”紫玉踌躇，随后点点头，“知道，可是王后，我们王他……”
“他如何？他就是个变态。”对鬼王分外不满的南小楼可丝毫没觉得他有什么优点。
若真要说优点，那只有两点，一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二是修为高深。除此之外，她深觉他再有任何优点。
“我还是，还是第一次看见王对一个女子这样好。”紫玉手抚胸口。红了面颊。
等等，她红什么脸？莫不是她也暗恋那鬼王？
大概在鬼族女子心中，鬼王便是世上最英武的男子，但对于她南小楼来说，他什么都不是。
“你们王这么大岁数，就没成过婚？”她心生好奇，却见紫玉微微一愣。
“难不成他是个没人要的？不对，应该是太能挑。”她看紫玉那副模样，立刻做出判断。
世上有两种人找不到伴侣，一是特别差的，二是特别优秀的。一个是没人要，一个是挑花眼。
挑着挑着，时间便一不留神溜走。
可怜他堂堂一介鬼族之王，竟然是个单身汉。不对，这种时候可怜他有什么作用？他便是单身那也是自己作孽。
想想罗刹，一颗春心将付，却被当成食物喂鬼狼。
“不是……王他是个痴心人。”紫玉看她满脸同情，立刻低声解释，“听说，听说是从前有过婚约，可对方突然去世。王便一直单着，直到如今。”
原来如此，这么说，倒还真是个痴心人。
不对劲啊！他算哪门子的痴心人？谁见过痴心人在山上胡乱抓个陌生女人回家当妻子的？
“紫玉你别看我年纪小你就忽悠我，他要是痴心人，我就是史上第一大情圣。”她白眼一翻，索性回房间磕瓜子。
她边磕瓜子边琢磨此事的前因后果，越想越觉得迷糊。
先是猜想鬼王拿她做替身，又猜想自己身上这副骨头架子会不会是鬼王那位死去未婚妻的。
猜到最后，她想要一个非常可笑的事情，总不能，她就是南楼吧？想到这里，她便自顾自摇头，断然否定这个可能性。
毕竟，若她真是南楼，倾百里早便来寻她了。
可惜，只差一个字，她是南小楼。
再清楚不过的是，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即便她快要忘得干净，可恍惚间总能记得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
小黄对此的解释是，可能是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魂魄发生分离，拥有前世记忆的魂魄可能失落在某个角落。
当时小黄还猜，可能她原来的身体并未死亡，而是只余有一魄，成了个现世里的傻子。
对此，南小楼十分不满，甚至万分鄙夷。却又暗中请老白探索她的灵魂。
最终发现她的灵魂果然有缺失，却又无法分辨到底缺失哪一部分。
“王后，这是王让带过来给您挑的首饰。”紫玉笑吟吟将首饰匣子打开，里头珠光宝气，南小楼却觉得分外熟悉。
这些似曾相识的首饰……她是否在何处见过同款？莫不是在逛街的时候见过同款？
也对，大抵天上地下和地底的审美都高度保持一致，如此，首饰长得像，那也说得过去。
她可真是够闲，竟然还有心思研究首饰。
“哎……紫玉你替我挑吧，我平时不戴首饰。只戴……”只戴脖子上那根绳子。
那根绳子上曾经系着一把银晃晃的钥匙，可棠梨院消失后，那把钥匙便是消失无踪，只余下一根绳子。
若非她一直用术法修护，也许连绳子都不能剩下。
“王后，这怎么能是紫玉替您挑呢？”紫玉为难地拿起一支发钗，“您瞧，这支钗子上头是一只凤凰，十分配您鬼族王后的身份。”
破身份，谁爱要谁要……她一翻白眼，干脆就说：“既然都是给我选的，那就都留下。”
她扭头一指角落，赤黑色的婚装早便送来，现在将这些首饰和婚装扔在一处便好。
明日便是婚典，也不知小黄有没有想到办法救她。
她研究过明日婚典上喜轿游行的路线，发现半道上会经过通往外界的出口。
若小黄并未来救，那便是她最后的机会，只要抓住机会，便能直接冲出此处。
可出去又能如何？还需叫鬼王死心才是正道。
不对，或许今夜还能再尝试一次！今夜以及明天白昼里，虽然护卫会非常严实，可进进出出帮忙婚典的鬼族人却非常多。
有陌生脸出入更是正常，她扭头盯上紫玉，用可怜巴巴的表情祈求道：“紫玉姐姐，明日我便要成婚，但是我还有一件事心中分外不安。”
“折煞奴婢了。”紫玉连忙跪下，“只要王后您不逃，什么事情紫玉都可以为您分忧。”
南小楼摆摆手，“不逃不逃，只是我有一件心事。我有个姐姐，她芳魂早逝，坟墓就在南楼山上。”
她顿了顿，抬手擦擦脸颊上的泪，“我既然要大婚，那便离不开我的姐姐，我还想请她参加我的婚礼，哪怕只是她坟头上的一抔土。也能缓解我心中思念。”
再抬眼一看，紫玉一双翦水眸子早已经蕴了泪水，“我也有个早逝的姐姐，王后您放心，我今夜便去南楼山为您取来家姐坟上土。”
南小楼将那被妖物所害的翠翠的坟墓位置告知紫玉，紫玉连连点头表示记下。
“紫玉，谢谢你。”南小楼下颚颤抖，愣是将一副亲情大戏演得上头。
看着紫玉开门出去，她这才往榻上一趟，待紫玉去到鬼族之外，只会将求救的信息带到南楼山。
届时小黄和老白一定会设法从紫玉身上下手，幸好学了藏匿消息的小术法。
哎……只希望能够顺利逃走，她是真不愿做什么鬼族王后。
其实细细想来，若非因为倾百里，她或许还真的愿意留下做个无忧无虑的鬼王妃。
奈何，已经不可能了。心中住着人，怎么可能再嫁给鬼王呢？
世间文字千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正因她对倾百里动了真情，才会如此介意对方只将她当做替身。
她想要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替身。
若有机会再见倾百里，她真想问问，他可曾对自己动过半点真心？哪怕只有一刻动心，她也觉得全无缺憾。
可惜，此生此世，或许都没有机会再见面。
躺在榻上，她开始闭目沉思，沉思这一百多年来发生的一切。
但唯一清晰的记忆，只有在棠梨院那段生活。
不知不觉间，她神思混沌，竟然进入睡眠。
再次睁眼之时，她早已被打扮妥当，睁眼望着镜子化浓妆的自己，她还有些不甚熟悉。
原本自己这张脸她就觉得陌生，再一化妆，那便更为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