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院落里，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司尧和青绾。
司尧念起探灵之术的法诀，运转周身灵力注入青绾的身体，全神贯注开始追踪青绾身体里的蓝色光晕。
青绾素来在修炼上不上心，司尧的灵力高深又霸道，一瞬间涌入她的身体，她只觉得难受至极，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被撕裂的痛苦。
她盘着腿坐着，不一会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司尧的灵力顺着青绾的周身灵脉游走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发现。
他眉头微皱，再次注入更强大的灵气去探寻。
灵力的再次冲击青绾实在无法承受，一口血喷洒出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司尧见状赶紧收了法诀，查看青绾的情况。
按道理来说，任何不属于自身的灵力进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都应该是可以用探灵之术追踪的，可是青绾的那团蓝色光晕实在太奇怪，探灵之术查不到任何痕迹，但司尧感觉青绾的身体里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与他注入的灵力对抗。
青绾晕倒估计就是两股力量对冲所致。
他扶起青绾，先用灵力将百草丹喂她服下，又才用披风裹住她，将她抱进里屋休息。
青绾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时已经是寅时。
司尧没有在里屋休息，而是搬了凳子在里屋的门口靠着。
青绾以为他睡着了，蹑手蹑脚走出去，打算拿个被子给他盖着，没想到他连眼睛都没合上。
“你醒了？”
这一声，把青绾吓得一激灵，手里的被子放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脑袋发懵，胡乱说道：“没……你没睡着啊？”
司尧起身说：“你晕了过去，我……我怕你醒来有什么不适。”
青绾笑笑：“没事，我估计就是最近没休息好，不关你的事。”
司尧说：“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帮你找到那团蓝色光晕。”
看他一副自责的模样，青绾咧咧嘴，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有什么，反正现在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以后云游天下说不一定还能成为我的隐藏技能呢？”
司尧眼神更坚定，开口道：“我会继续想办法的。”
青绾感叹他一根筋，倔起来比她还执着。
她想，早知道这么麻烦一开始就不告诉他蓝色光晕的事了，平白增添他许多愧疚。
青绾说：“去神囷山找人，能早一天是一天，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司尧诧异反问道：“现在？”
“对啊，现在，应该可以走的吧？”
“可以是可以，就是……”
司尧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细细想了一下，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回答道：“好。”
青绾也不追问，说道：“那我们收拾收拾一刻钟后出发。”
司尧点点头，不慌不忙地开始收拾东西。
青绾把东西一股脑的丢进如意袋里，就坐在院里的凳子上看着司尧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司尧做事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就收拾好包袱。
“青绾，我们可以走了。”
“好。”
青绾起身，走到院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四四方方的院落。
他们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她忽然就觉得这院子有些冷冷清清。
她转过头，对司尧说道：“你介意我在院子里洒下一些花籽吗？”
司尧摇摇头。
青绾疑惑：“不可以？”
司尧慌乱开口解释道：“我是说不介意，你种花……我很开心。”
青绾微微一笑，提起裙角从如意袋里取出白香木的种子撒在院墙角，又拿了鸢尾、蓝雪花的种子撒满其他地方。
做完这些她捏起兰花指打算给花籽输送些灵力，确保它们能活下来，但她还没出手，司尧就制止了她，转而运转自身的灵力到洒下的花籽上。
青绾道：“我其实没事。”
司尧轻轻道：“多注意休息总是好的，我们走吧。”
青绾走在前头，司尧将院门落了锁，又在门口给村里的人留下“有事外出，不必担心”几个字。
两人趁着黎明前的最后一丝月色走到村口。
秋色正浓，不远处橙黄的柿子高挂，熟透的已经有一小部分落在了地上。
司尧取出竹萧，手指在音孔上起起落落，一曲淳厚、柔和的曲子便悄然而起。
过了一会，天空中就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它长着猿猴的头，狸猫的身体，老虎的爪子，蛇的尾巴，两侧还有一对巨大的翅膀。
它俯冲而下，稳稳地在司尧面前站定。
青绾细细打量了一番，惊呼道：“是白夜!”
司尧点点头道：“是我的坐骑，它一直在附近的山中。”
青绾凑上前道：“太威风了，真是和书里的一模一样。”
司尧微微笑，对着白夜道：“白夜，这是青绾，在清泠之渊就是她救了我。”
白夜朝着天空鸣叫一声，用脑袋轻轻地蹭蹭青绾。
书里说白夜脾气暴躁，可是看着眼前这只简直温顺得不得了，这脾性多半也是随了它的主人了。
青绾伸出手，摸摸它的脑袋，温声道：“白夜，多多关照啊，我是青绾。”
白夜似是听懂了，翅膀扑棱了几下，脑袋更往青绾身上蹭了一些。
司尧：“那我们动身吧！”
青绾微微颔首，随着司尧跃上了白夜的背。
白夜挥动翅膀，双脚离开地面，冲向天空。
司尧：“白夜，到柿子树那里停一下。”
白夜长啸一声，到了柿子树旁，乖乖巧巧落下。
司尧转身对青绾说道：“你和白夜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话音落，司尧已经腾空而起。
只见他在半空中捏起法诀，金色的光晕瞬时从他的手掌中蔓延开来，徐徐落在枝头的柿子树上。
待施法完毕，他又顺手摘了一些柿子，这才回到白夜的背上。
“白夜，继续走吧，直接去神囷山。”
白夜听了司尧的话，朝着天空直冲，到了一定的高度，才开始平缓的飞行。
青绾第一次飞那么高，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坐在司尧的身后，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白夜一直急速飞着，大约飞了一个时辰，远方天际月华落下，山丘上橘红色腾跃而起，霎时间万道金光喷涌而出，缕缕金丝落在万物上。
眼前云海奔涌，远处霞辉灿烂，青绾被这壮阔的景色震撼到失语，完全忘记了心底的害怕。
她放开司尧的衣角，看看身后的云雾，又看看白夜巨大身躯下隐隐的大地，然后是冉冉升起的太阳，再张开手臂感受拂面而来的风，整个人完全沉浸其中。
青绾叹道：“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司尧转头对她微微笑，继而道：“吃柿子吗？”
“啊？”
“吃不吃柿子？”
“吃！你这跳跃得我都有点怀疑我自己，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司尧尴尬笑笑，想了半天道：“我们出来有一会了……我是怕你饿。”
青绾摸摸肚子回答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饿了。”
司尧从刚刚摘下的柿子中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递给她。
青绾弯眼一笑，接过柿子开始吃起来。
青绾：“对了，柿子落了就落了，刚刚你为什么还要花费那么多灵力让它们在树上多停留些时间呢？”
司尧凝神，答道：“村里的老人都喜欢这些柿子，花些灵气让它们在枝头多一些时间，很值得。”
“他们很喜欢吃吗？”
“倒也不是，可能柿子挂在树上，红红火火的，能给村子添点喜庆的样子吧，人老了总是喜欢热闹些。”
青绾闻言，停住了啃柿子的动作，把脖子伸得老长，拼命地往斜后方看，仿佛只要再伸长一点就能够看到黎芦村，就能看到秋娥、田伯、顺子……
待到脖子酸痛到难以忍受，她才缓缓地转过身。
她垂下头，小声嘀咕道：“忽然好想他们……”
闯荡云州一直是她的理想，青绾原以为这一路该都是兴奋、开心的，可这旅程才刚刚开始，这愁绪就已经百转千回了。
她想黎芦村的人，更想云台之谷的一切。
司尧想让柿子在树上多停留一会，是因为生命稍纵即逝。
柿子挂在树梢上明亮、橙黄，就这样，仿佛冬天永远不会到来，老人们每日看着心里的凄苦与孤寂也会消解几分，失去孩子的悲伤也会减轻几分。
柿子没落，这一年似乎就还没有结束，似乎他们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等待着被抓去的亲人回来。
可事实是也许那些老人已经等不到柿子再熟一次了。
青绾忽然就很害怕，害怕等她回去的时候，云台之谷没有了熟悉的身影，就像那年姑姑再怎么呼喊，也没等来阮溪奶奶一样。
她选择在黑夜悄悄离开，她以为只要没告别，所有人就都还会再见，司尧大概也是读懂了她内心的想法，才依着她发疯似的大晚上就赶路。
她将云台之谷和黎芦村的美好小心翼翼收好，却忘记了时间一直在不停地往前走，它会带走年轻的容貌、带走健康的身体，直至脆弱的生命彻彻底底归于缥缈的尘土中。
白夜越飞越快，一重又一重的青山在眼底掠过，青绾再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眉头始终紧锁着。
司尧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白夜每飞过一处，他就开口介绍一些这座山的物产与特色。
“前面就是神囷山了，我们先去山下的小镇落脚。”
司尧看向青绾，她依旧眼神空洞地看向远方，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司尧轻咳了一声，温声道：“青绾。”
青绾回过神来：“怎么了吗？”
司尧：“我们到了，先去山脚下的小镇落脚，打听打听情况再做打算。”
青绾点点头说道：“嗯，就在山脚下的小镇先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