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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外爷

    青绾已经醒了过来,拉着时序问神囷山的事情问了一刻多钟,又开始盘算着要用自己的鲜血为引催动灵力尝试让司尧醒过来。

    亏得时序几人死命拦着。

    见到臾朝,青绾很是激动,踉跄着就朝着他的方向走。

    “臾朝,你阿爷还好吗,先前我问凝姝殿下她也没细说,后来不知怎的我就晕了,司尧我只探到了他的一丝灵力,要用什么办法他才可以醒来,还有镇上不愿走的一定是大娘,她定然是舍不得那满院的花草,我们得赶紧去劝劝她。”青绾一口气说完,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原本因为服用了固元丹稍稍恢复的血色又惨白下去。

    “阿爷好不容易救你回来可不是让你如此不惜命的,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先把自个儿的身子养好了,再谈后面的事情。”

    臾朝言辞恳切,面色凝重,与平素不拘小节的形象大相径庭。

    青绾皱皱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才没有。”臾朝瞪她一眼。

    “你一下子那么多问题,我也是需要时间回答你的,还有你看看你都虚弱成什么样了,还担心这担心那的,我看你是还需要一个昏睡诀,让你十天八天的醒不过来。”

    青绾自知理亏,也不再狡辩,默默低下头。

    时明和听拂都向着臾朝,只有时序淡淡道:“绾绾就这性子,我们多看着她就是了,大家也别说她了。”

    “她呀,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听拂倒是完全不把青绾当病人,拿话就激她。

    青绾也不生气,一笑而过。

    臾朝略一沉吟,接着道:“大娘那里你不用担心,表哥带人一直守在那里,照看她到你完全好起来去劝她完全没问题,至于司尧,阿爷也告诉了我法子。”说到这,臾朝看向案几上的巨蛋。

    “什么法子。”

    “你先答应我须得把自个养好。”臾朝说着就伸出手指,做拉勾的样子。

    青绾满脸不屑,却还是乖乖地拉勾做了承诺。

    青绾既立下了誓言,臾朝便也将青阳王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青绾,还将取得崇梧潭的潭水递给了她。

    青绾欣喜地接了过来,眼里闪着光:“实在是太感谢你阿爷了,我一定好好养身体,我们尽快去清泠之渊。”

    “嗯。”臾朝淡淡答了一句,整个人依旧蔫蔫的。

    “阿爷给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我去给你熬,等你好了亲自去看看阿爷吧!”臾朝说完,转身走出了殿外。

    青绾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心事重重,像是隐瞒了自己什么事情一般。

    对于青绾是青阳王亲外孙女这事情,臾朝在回白于峰的路上其实思考过要不要直接告诉她,但左思又想还是觉得得等她好全了,毕竟这也不是小事,从孔炎镇和青绾相处的细节看,青绾对这事情是完全不知情的,一下子冒出来一个外爷还附赠一堆素未谋面的亲人,这搁谁身上都需要时间好好捋捋,青绾又是个急性子,要是知道了,必定当下就要刨根问底,对都在病中的祖孙两人未必是件好事。

    时明和听拂怕离开云台之谷太久谷里的人担心先回了谷里,留下时序一刻不离的照看着他。

    臾朝暗香殿和祝余殿两头跑,和时序一起给青绾熬药配药。

    时序闲暇时候会在院落里铺一张宣纸,画画满山的枯枝、院角清脆的绿竹,有时青绾也会入画,要么在趴在窗边打瞌睡,要么伏在暗几上对着巨蛋振振有词。

    时序的画画得极好,提笔回转中每一笔都是意趣,比之司尧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她作画,臾朝时常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在她的笔下,一切都很美,唯一缺憾的是现下不是白于峰最美的时候。

    某一日,时序照常在院里作画,抬眼却发现院角最高大的几株绿梅满树花骨朵,绿意隐在墨色的枝丫间,充满着蓬勃与生机。

    她既惊又喜,绕着院落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提笔将一切画了下来,那时臾朝正在树下熬着药,药香袅袅,丝丝缕缕与绿梅的香气融入,时序只觉得和谐完满,并也将他画进了画里。

    青阳山的药草自然是名不虚传的,又是青阳王亲自调配的药方,臾朝亲自熬制,十天过去,青绾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凝姝处理完朝中的事务得空来了一趟。

    她以灵力探查了一番,脸上久违地露出了欣喜之色。

    青绾体内混杂的内力已经渐渐融合为一体并且能够由着她亲自支配了,恢复的速度比她预想的快了很多。

    有了凝姝亲自认证,青绾越发坐不住了,奈何臾朝死活不让,直接派了一堆侍卫把暗香殿给围了。

    青绾也没法,只能老老实实又待了几日。

    白于峰的初雪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臾朝才终于松了口。

    青绾念着青阳王的救命之恩,提前让臾朝与他通禀,离开前去拜访他。

    三人落在祝余殿外时,青阳王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着医书,见了三人,他招招手示意他们进去。

    青绾看着他,满头白发用一根梅枝松松挽起,自然又利落,爬满皱纹的脸依旧苍白,未见丝毫血色,许是迎了风,他以手掩面微微咳嗽。

    神族的人向来是可以用神力维持着年轻容貌的,寿命也极长,可眼前的老者将自己毕生的修为都耗费在了自己和司尧身上,变成现在这副孱弱的模样。

    青绾心头一颤,愧疚之感达到了顶峰,良久,她轻提裙摆,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向青阳王叩首了三次。

    青阳王也不阻止,待她磕完了,才淡淡一句:“起来吧!”

    青绾没听,依旧恭敬地跪着。

    “姑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陛下为我耗尽了毕生修为,如此大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偿还。”青绾低敛双眸,嗓音沉哑地说道。

    青阳王幽幽望向远方,脸上浮起一丝笑脸,呢喃道:“不愧是琅玕养大的孩子。”

    青绾迷蒙抬眼:“陛下认识我姑姑?”

    青阳王淡淡点点头。

    青绾略微踌躇了一下,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我欠了陛下天大的恩情,纵然我终此一生也难偿还一二,但还是希望陛下给我机会,让我能够为你做一些事情。”

    青绾话落,青阳王便晓得,她是觉得自己救她是因为自己和她姑姑是旧相识。

    青阳王不反驳,只是突然严肃了起来:“居高位者,必要将造福一方当作己任,不必论亲疏远近,今日换了旁人在我眼前,我定然也是要那样做的,今日之事,你也不必愧疚,我也是只是全我的心我的诺,只是……只是未来就要靠你自己了。”说到后面,青阳王忽然有些哽咽,望向青绾时眼神中掺杂着莫名的情绪。

    青绾看不懂,只是依旧跪着。

    臾朝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没说起青绾的身世问题,干站着替两人着急。

    他咳嗽了两声,附在青阳王耳边小声道:“你不想认你外孙女了。”

    青阳王只是淡淡一笑,还是臾朝憋不住。

    “青绾,我阿爷就是你亲外爷,你母亲青阳凝昭是我二姑姑,是我阿爷的亲女儿。”

    青绾和时序皆是一惊。

    方才青阳王说认识琅玕的时候,两人就已经非常疑惑了,如今再来这一句,两人只觉像是身处迷雾之中,仿佛幻听了一般。

    时序结结巴巴道:“昭姨……昭姨是你姑姑,是……是陛下的女儿……”

    时序说完愣愣地看向臾朝。

    青绾呆了好一会,神情有些落寞,半晌才说道:“姑姑从来没提过。”

    青阳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最终只道:“你阿娘她并不喜欢青阳这个姓氏,她向来是自由洒脱的人。”

    青绾的思绪太过混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去吧,带司尧去清泠之渊。”青阳王说完,摆摆手示意几人都退下。

    青绾讷讷跪着,麻木地朝着青阳王又磕了一次头方才起身。

    要踏出门槛时,青阳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要像你母亲一样做个自由的人,也要……也要做个担当的人。”

    青阳王顿了一会,声音颤抖着又低声说了一句:“不要怪外爷。”

    从神囷山带回青绾和司尧,臾朝就觉得青阳王怪怪的,之前说话模棱两可也就算了,这最后一句叮嘱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明明干的是救人的大好事,怎么青绾就会怪他呢,他左思又想,怎么也想不通,便也只得暂时放下。

    他嘱咐了看守的侍卫几句,又给凝姝匆匆留了个书信,随着青绾和时序一起离开了青阳山。

    神囷山的雪依旧没停,连续落了十余日,地面的积雪已经半人高,矮小的木屋、竹楼湮没在了风雪中,只有孔炎的府邸以及山月阁、寻芳阁矗立着,偶尔从高高的檐上砸落下几块雪块,似乎在诉说这地方曾经的繁荣。

    镇上未曾离开的居民被卢月以及司晏暗卫队的众人安置于神囷山五十公里之外的一个名为乐马村的小村落。

    这个小村落隶属于玄都。

    轩辕和玄都还在彼此交战,孔炎镇上的镇民都属于轩辕子民,卢月起先还怕玄都氏的人不接受,没成想到了乐马村,村民听说了神囷山的事情,不仅不排斥,还慷慨的给大家送食物、送衣物,得知孔炎镇的镇民们需要在村子里搭住所重新安家时,也帮着开垦地基、建房子,有的人家还分出部分种植的土地给孔炎镇的镇民们种植。

    在他们的眼中,轩辕和玄都几十年的对峙仿佛从来不存在,孔炎镇来的人就只是普通受难的人,没有仇视,没有隔阂,更抛去了氏族之分。

    青绾、时序、臾朝要到清泠之渊去,须得经过乐马村,然后才是孔炎镇、神囷山。

    三人到达乐马村的时候,孔炎镇迁来的镇民已经在村子的东南角开辟了一片空地,无数的原木摆在空地上,其中几间木屋已经略见雏形。

    卢月见到青绾,很是激动,远远地就飞扑过来,到了几人跟前,才发现自己方才在忙着搬木头,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她站定,语气关切,眼角有些湿润:“青……青绾姑娘,你终于好起来了。”

    青绾笑笑,上前抱了抱她。

    “路上臾朝和我说了镇上的事情,你也不要太难过,总归大家都出来了,也许过上一段时间,神囷山就恢复了,到时候再和大家一起回去吧!”青绾道。

    泪水顺着卢月的脸颊滑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青绾懂她,懂她的牵挂,懂她的难以割舍。

    卢月缓了缓思绪,神情有些焦灼继续道:“大娘守着院子不肯走,我怎么劝都没用,我怕村民有疑虑只能跟着先来了这里,司晏殿下的人一直在那里陪着她,青绾姑娘,你和司尧神君一定要把她带出来。”

    说到司尧,卢月环顾了四周,没发现踪影,开口问道:“对了,司尧神君呢,是先去神囷山了吗?”

    青绾有些落寞,但出口只是不急不躁解释说:“他受了伤,还在修养。”

    卢月宽慰道:“神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青绾淡淡应了一句。

    “大娘不愿意走定然是舍不得那满院的花草。”卢月眉眼间愁绪淡淡,将话题转回到大娘身上。

    臾朝默不作声站了很久,此刻才疑惑问道:“那院子里的花草我见过,倒真真是极美的,不过这都到生死关头了,怎么把花草看得比自个的命还重要?”

    卢月回道:“打我记事起,大娘就在那小院里了,阿爹说大娘是在他小的时候带着鹤璟哥哥搬到镇子里来的,她到镇上的时候整个人也还很年轻,大娘是神族,具体的年岁镇上的人也不知道,但如果按人族的寿命来说,大约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鹤璟哥哥看着也就是六七岁的模样,大娘识得药草,人也很和善,邻里邻居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找她,大家原以为大娘是医师,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没有正经学过医术,只是因为鹤璟哥哥经常生病,日子久了便也懂了许多,鹤璟哥哥也是个善良有孝心的人,为了让大娘少担心一些,自己跟着镇上的医师学了医术,还培植栽种了很多药材给自个治病,也免费给镇上的贫苦人家看病,我年少时和玩伴们总跟着他一起上山采药……”卢月垂下头,眸子里情绪流转,遥远的往事在心中久久盘旋。

    “那后来呢?”臾朝依旧是个急性子。

    卢月踟蹰了一会,才接着淡淡道:“后来……后来鹤璟哥哥旧疾发作不在了……”卢月努力表现得镇静,但青绾和时序还是看出了她的在意和难过,心有灵犀般握住了她的手。

    卢月有一瞬间的窘迫,随即平复下来:“园里的药草是鹤璟哥哥亲手栽种的,还有那株绿梅,因为大娘很喜欢凝昭殿下,鹤璟哥哥花了很大的价钱才买来了,据说是凝昭殿下居住的白于峰移过来的,那小院里一草一木都是鹤璟哥哥的心血,大娘定然是割舍不下的。”

    听到凝昭的名字,时序和青绾对视一眼,皆是一惊,在云台之谷倒是人人都知道凝昭,可在谷外,怎么也好似人人都知晓的样子。

    臾朝倒是没有很意外的样子,听得很专注,待卢月讲完,率先开口道:“卢月,不要担心,我们一定把大娘带出来。”

    青绾和时序轻轻拍拍卢月的手,异口同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

    卢月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青绾在如意袋里翻出了一些防身的法器递给了卢月,又随着她大概看了一下村民们的安置情况,才继续赶路,前往孔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