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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冲冠之怒

    “只要白杆兵一息尚存,便与鞑子势不两立!”秦佐明也走过来昂声道。

    他的父亲、叔父,乃至堂兄弟大多死于浑河之战等抗击建奴的历次战斗中,这还只是秦家和马家等将领,仅仅浑河之战,就有上万白杆兵战死沙场,若说仇恨,没有比白杆兵更痛恨鞑子的,血债,只能用血来偿还,秦佐明虽然一开始对刘寒有意见,但现在能站出来说出这么一句话,足以看出他也放下了个人成见。

    对此刘寒却不发一语,他与秦家两兄弟拱了拱手,便匆忙的翻身上马向着邻水城去奔袭而去。

    此刻他的心里除了牵挂邻水城的安危,便是担忧摇黄诸部的那些老哥,瞿塘关本就是摇黄诸部最大的依仗,而有瞿塘关防着鞑子,开县、云阳、万县、新宁等地在防御上就相对薄弱许多,刘寒非常担心鞑子攻下瞿塘之后对这些地方的老哥发动闪电战,那对于摇黄诸部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一路上刘寒风尘仆仆中途甚至没有歇脚,当刘寒赶到邻水时已经是夜晚,而早接到消息的邻水城此时已经严阵以待,一年间修建好的护城河上,吊桥已经高高拉起,城墙上的火把依稀映衬出值守士兵的面庞。

    “暗号!”由于视线很差,城墙上的人冲刘寒吼道。

    战时,军营内皆有暗号,这倒不是刘寒的发明,而是自古有之,而且刘寒认为相当的有必要,暗号主要是用于夜间,堤防奸细混入城中或者军营里,而且每天都不一样,由领兵的将领规定,夜间值守或者巡逻时,倘若遇到不相熟的人或者士兵,如果对不上暗号来,可以就地格杀。

    “是我,刘寒。”刘寒当然不知道今晚的暗号是什么,但他自己就是邻水最大的暗号。

    “是大人回来了!快去告诉李大人,大人回来了!”城头上很明显认出了刘寒的声音,兴奋的对城内的士兵喊道。

    刘寒对士兵们突然的兴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士兵虽然大部分都没上过战场,但到底是每天都严加训练,不至于见到他如此兴奋,他其实远远低估了自己在军营里的作用。

    用近了说刘寒养活了他们,并给他们发军饷,让他们养活家人,从远了说刘寒给他们识字、保他们和平,可以说他们能拥有现在的一切都是刘寒给的,即便从武力上讲,刘寒在军营里也绝对是柱石般的人物,如今城内的士兵包括平民都知道大战在即,刘寒没在时,这些士兵自然没底,就连城内的百姓心里也空落落的没底,现在刘寒回来了,怎能不令他们兴奋,就好像只要刘寒在,总能解决一切问题一样。

    吊桥很快的放下,城门也咯吱咯吱的打开,刘寒知道李丰和与郭秀清他们肯定会出来迎接,可没想到最先跑过来的却不是这两人,而是黑虎王高。

    “兄弟!袁大哥他们……他们都战死了!”黑虎王高跑到刘寒身前,眼圈泛红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哭嚎道。

    即使刘寒一路上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还是一紧,相比于刚来到这个世界那段时间的惶恐与谨慎,最近一年来是刘寒觉得最轻松的一段时光,听到这个消息后刘寒呆滞当场。

    “还有黄鹞子、刘维民、杨炳允他们……他们都死了!”王高见刘寒不语,紧接着又道。

    除却在邻水城搞基建外,刘寒闲暇时最喜欢的便是去摇黄诸部的其他老哥那里玩耍,不论是到了哪座城,刘寒都可以得到当地老哥的热情款待,包吃包住包玩,黄鹞子教他逛窑子,刘维民教他拳脚,杨炳允教他锻造盔甲,袁韬则最喜欢一边钓鱼一边给刘寒讲大道理。

    这些老哥毛病虽然都不少,有的好色有的贪财,但却都对他十分慷慨,刘寒甚至将他们各自府上的瓷器收拢了个干净,以至于他去黄鹞子家喝酒用的都是木碗,即便如此,那些老哥也从来不为此生气,他们的音容笑貌犹如走马观花般在刘寒的脑海里拂过,刘寒感觉自己双臂的肌肉在颤抖,那是难以克制的愤怒,他第一次在明末如此愤怒。

    刘寒并不是很善于发泄自己情绪的人,只是他现在心里憋闷的紧,他感觉胸中的那股子怒火已然控制不住,便大吼一声一拳头砸向吊桥边上的一根石砫,随着砰的一声,那根石柱应声断裂。

    “大人!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还是先进城再说吧。”李丰和看着那崩裂的石柱胡子都敲了敲,他只听邓文龙说自家大人的力量举世无敌,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阵仗。

    “是啊大人,你不回来,不论是将士还是百姓都十分担忧,如今便好了,今晚都能睡个安稳觉了。”郭秀清也走到刘寒身边劝慰道。

    刘寒当然知道刚才的行为很鲁莽,但他刚才实在是胸中憋着一股子火,他担心倘若不立即发泄出来真的会如后世电视剧里一般吐出一口鲜血来,刚才的那一拳头,似乎让那股子劲儿消散了一些,便拍了拍黑狐王高的肩膀,默默的朝着邻水城走去。

    待到了邻水城的军营里,刘寒又问了王高具体的细节以及目前战事情况,果然与他在路上料想的不错,鞑子兵在诈开瞿塘关城门后并没有耽搁,而是奇袭了关内的数个城池,摇黄诸部损失惨重。

    瞿塘关的数千守军仓皇之下皆被鞑子杀绝,袁韬身中三刀四箭血尽而亡,其全家也被鞑子兵赶尽杀绝,刘维民的尸首到现在只找到上半身,杨炳允更惨被剁成了碎块。

    “老鹞子就死在俺面前,他让俺告诉兄弟,倘若以后捉了那鞑子首领,定要将他的肉炖了放他坟头,那些鞑子……他们竟当着老鹞子的面奸淫了他的妻女,这群畜生!”黑狐王高说到此处再次泣不成声,响当当的汉子竟在议事厅内嚎啕大哭,或许在这些汉子心里,那些把子兄弟的情谊已经远超其他,袁韬等人的死,终是王高心里解不开的结。

    “好,我记下了,从今日起,邻水军捉到一个鞑子首领便炖一个,让泉下的哥哥吃个饱。”刘寒楠楠的道,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让在场的李丰和等人明显的为之一怔。

    李丰和与郭秀清是与刘寒交际最多的人,也从来没看到刘寒像今天这般愤怒,人往往就是这样,当愤怒到达顶点的时候往往却又能使自己冷静下来,而这种冷静中往往酝酿着疯狂。

    “万县和新宁丢了后,如今首当其冲的是梁虎兄弟所在的达州,俺已经将大竹城内大部兵丁调往那里协防,鞑子兵接连攻下数座城池,如今估计正在修整,暂时还算安全。”王高紧接着又道。

    “着人去通知他们,撤回来吧,全都撤到邻水来,还有城内的百姓,只要愿意的皆可撤回到邻水来。”刘寒沉吟了一下,对王高说到。

    鞑子兵这次行动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不论是大竹还是达州,刘寒都去过不止一次,这两座小县城的城防比之一年前的邻水尚且不足,根本阻挡不了鞑子多久,与其消耗在那里,还不如将筹码都压在邻水城。

    邻水军最近一年除了每日的训练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加固城墙,三千士兵每日不停的修缮之下,如今的邻水县城不仅也有了一条护城河,城墙也比原来高了半丈,城墙不仅被加高,还被加厚了不少,护城河虽然不宽,但却也能对攻城部队造成不小的困扰,比之大竹和达州的防御力大了不知几许。

    至于让两城的百姓也迁到这里,其实也并非刘寒意气用事,达州和大竹距离他们这里并不远,只要梁虎在达州多撑个两天,完全有时间来准备这些,在刘寒看来,这些百姓留在城中,只要城中的驻军一撤,按照鞑子兵的尿性,一番烧杀劫掠这些百姓能活多少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而邻水城储存着足够多的粮食,足以暂时供给多出来的这些百姓,而且有了这些生力军,守起城来也相对轻松些,即便这些百姓不会打仗,搬运石块、雷石等守城器械却是绰绰有余的。

    “好,兄弟,俺都听你的,袁大哥临死前,让咱摇黄兄弟都听你号令,俺现在便赶回去。”王高摸了摸泪眼说道,说完端起桌子上的酒喝下一碗,就匆匆离去。

    刘寒也没去阻拦,虽然是夜间,但王高对此地的地形十分熟识,便由他去了。

    王高走后,刘寒又与郭秀清和李丰和简单交代两句,时间太晚,便将两人赶出了营房,而刘寒本人并没有回去自己的营房,他在议事厅里端着酒一口一口的喝着,直到没有人在面前,他的眼角才流出一行泪来。

    即使知道自己是现代人,知道他来这里并不是拜把子争江山,即使知道自己其实屡屡欺骗袁韬那几个老哥,刘寒还是感觉心里难受的很,他清楚的认识到,他对这里、对这里的人已然有了感情。

    到了第二天,按照刘寒的指示,邻水城军营里的士兵吃完饭后皆在校场列队,刘寒也身着一身盔甲站在了校阅台上。

    这身盔甲杨炳允为他量身打造的,刘寒原本是更喜欢穿防刺服的,可现在那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作用,而明制盔甲于他来说防护意义也并不大,但刘寒还是穿在了身上。

    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校场的旌旗被风吹的呼啦作响,全体士兵都知道大战在即,是以个个都十分安静的等候刘寒的训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所有人都懂,而受训了一年时间的邻水军早便渴望用战功来证明自己了。

    “昨天,我得到消息,鞑子兵杀进了瞿塘关,杀死了那里的百姓和我的大哥。”校场上,刘寒十分平静的对在场的士兵们道。

    他的声色平和,并没有听出来几分怒意,只是不知道是昨晚喝多了,还是没睡好,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底下的不少士兵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都只是略带着战意的看着刘寒,他们渴望战争,而现在机会来了。

    “他们攻向云阳,杀光了那里的百姓和将士,他们攻向新宁,再次杀光了那里的百姓和将士,用不了几日,他们就将继续征伐,达州、大竹,还有咱们邻水,都逃脱不了战争的命运。”刘寒仍旧保持这沉静的语气,就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一样,平静的说给将士们听。

    “你们有两个选择,立即逃出邻水,去找一个你们认为安全的地方,平安而苟且的渡过这场灾难,那样,或许你们可以活命。

    或者,跟随我,将这群野蛮人赶回山林,教他们知道,汉家子孙不是孬种,也教你们的孩子后代知道,你们,不是孬种!”说到这里,刘寒陡然抬高了音调。

    战争的恐惧并不那么容易被勇气抵消,刘寒并不想回避这个问题,但同时刘寒也想让他们知道,苟且偷生兴许得一时之安宁,但倘若所有人都抱着这个想法,早晚有一天瞿塘、新宁的结局会是每一个人的命运。

    “好日子并不是等来的,是用汗水和鲜血换来的,要么你们来换,要么你的子孙后代来换,现在你们告诉我,是拿你们的命来换,还是拿你们儿子、孙子的命来换?”沙哑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场,刘寒怒目圆睁环视着在场的士兵。

    沉默,经久的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战!”邓文龙在队伍里嗷了一嗓子,他或许没什么文化,但却不知怎的被刘寒这番话说的热血沸腾。

    随着他嗷的一嗓子,三千邻水士兵都跟着高声呐喊,他们用手里的长枪奋力的杵着大抵,腾腾的杵地声低沉而绵延不绝,这代表着所有士兵的心声。

    经久之后,在刘寒的示意之下士兵才终于安静下来。

    “鞑子固然可恨,他们凶残、暴虐、嗜杀,他们杀死男人,奸淫女人,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但是,有一群人比他们更可恨!

    他们吃着汉家的粮食,穿着汉家的衣服,生活在汉家的土地上,到头来,却与鞑子沆瀣一气,不仅跪倒在地甘愿为奴,还作了鞑子的急先锋,为鞑子兵通风报信,一同杀害我汉家子孙!

    这些人,比鞑子更该死!这些人,不配为汉民,更不配活在这片土地上!

    当你同时面对一个鞑子和一个汉奸时,你们要给我记住,刀尖该朝向谁!”刘寒说到此时,眼睛赫然已经开始充血。

    鞑子的可恨刘寒当然不会忘,但鞑子与汉民本就是死敌,死敌之间即使再残忍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汉奸却不同,倘若没有那些汉奸,瞿塘关不可能如此快速的被鞑子攻下,再遥想到近现代时那些伪军带路党们,刘寒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

    “杀!”

    “杀!”

    “杀!”

    此时,邻水兵的战意犹如遇到火星的油井般被刘寒点燃,浑然的战意弥漫整个校场,三千士兵的喊杀声响彻了全城,所有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要么跪下当狗,要么堂堂正正,活的像个人样,战争,每个人都将面对战争。

    从军营出来没多久,李丰和就找了过来,说邻水城内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希望与士兵们共同守城,这当然正中刘寒的下怀,同时也让刘寒很是欣慰,守城是个很危险的活计,在历史上的诸多守城战中,死伤最多的其实并不是士兵,而是普通的平民,因为他们没有盔甲。

    刘寒对此欣然同意,如今鞑子还被阻挡在达州,他们还有时间来准备防御工作,而有全城壮劳力的参与,士兵们便可以修养精神迎接强敌。

    当天傍晚,从大竹县陆续开始有难民抵达,对于这些难民,李丰和也早就准备了应对之策,他们被很快的妥善安置在了城中,由于事出紧急,再加上刘寒早便告知王高邻水城内有充足的粮食,是以这些从大竹跑过来的难民大多都是轻装前行,并未携带太多东西,这让刘寒心里大为放心,他可不想像三国演义里刘备那样,被鞑子兵只在屁股后头打。

    到了三月十九这天,达州的百姓也陆续赶来这里,不过王高和梁虎在各自驻扎的城内威望到底没有刘寒高,以至于四天时间迁移到邻水城内的百姓只有一万多户,四万多人,这几乎不到两城总人口的一半,不过刘寒已然仁至义尽,如何抉择,皆是那些百姓自己的想法。

    又两天后,刘寒得到王高的消息,达州遭受鞑子兵强攻两日,已然支撑不住,他们打算当天便率军撤向邻水,也是在当天晚上,刘寒命令李丰和杀了二十口大猪,又拿出一百坛酒来,与将士们好生吃了一顿酒肉,刘寒明白,战争马上就要蔓延到这里,而这次大战过后,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谁也不知道。

    这天晚上,刘寒喝的有些晕乎乎的,但他还是命令林登万将他送回府上。

    自打从石砫回来,刘寒一直在军营里忙碌,并未曾回过自己的府宅,虽然府宅距离军营并不远,可他并不想将邻水的危急局势传递到家里,尤其是让那丫头知道。

    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