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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瞿塘事变

    这是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对刘寒这样的人来说当然很好回答,但对于时常以报效朝廷为己任的古人来说却是相当致命的,是啊,即便是圣人所著的经书中,也皆言君为舟民为水,社稷与黎民孰轻孰重可见一斑。

    长久以来,不论从文还是习武,皆以报效朝廷为第一要务,大抵上是将忠于朝廷和忠于百姓混为了一谈,可是仔细想想,这两者终归是有差别的。

    朝廷姓朱,可百姓却并不全姓朱,倘若是寻常读书人,非得让刘寒的这个问题给问的当场暴走,可秦良玉却并没有这样,反而仍旧很是平静。

    “如将军所言,难道南京城的百姓便不是百姓,江浙、湖广的百姓便不是百姓了吗?”迟疑了一下,秦良玉沉声回道。

    她的言辞虽然沉静,但却已经表达了她自己立场,眼下之意她守卫的自然是百姓,可却明显比刘寒高了一个层次,四川的百姓、湖广的百姓、江浙的百姓以至全天下的百姓,而非只是一隅之地。

    刘寒对此肃然起敬,但却并未感觉惭愧,中庸有云,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还有那本书里也云过,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刘寒就觉得自己很穷。

    心怀天下是那些大人物大英雄要做的,而他?刘寒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大英雄。

    “非不能也,是不为也,老将军,如今的朝廷是副什么样子,老将军当比我更清楚,几年来朝廷不思进取只知内耗,接连丢失大片土地,那些所谓六部公卿何曾在乎过百姓的死活?恕我直言,北京丢了,换了弘光,南京丢了,换了隆武,福州丢了,现在恐怕是换了永历吧,福州撑不了仨月,怕是又要下广西了吧?都这副局面了,上面的人竟然还是想着争权夺利,这样的朝廷,值得吗?”话已经说到这里,刘寒已不在有所顾忌,愚孝不是孝,愚忠也不是忠。

    “你放肆!”秦佐明本来还耐着怒气坐在那儿,刘寒这么一番忤逆的话一出口,秦佐明腾的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指着刘寒的鼻子道。

    倘若不是秦良玉在场,秦佐明估计就要喊人来,捉拿刘寒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家伙了。

    不过幸亏他没真的喊人过来,否则刘寒当教他知道,什么叫乱世超人。

    秦良玉听了刘寒大逆不道的话却并未十分生气,但却好像遭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微微抬起右手是以秦佐明先坐下。

    “唉!老身老了,近来愈加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不知还能苟活几日,你所言虽然并不中听,但却是实际,刚才我认真的考虑了你的问题,或许你并没有错,但我已不中用了,这四川便交给你们年轻一代。”秦良玉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否认刘寒的话。

    事实上秦良玉一家包括她的夫家伏波将军之后马千乘一族,老一辈的鲜血已然流尽,但最终她的夫君仍旧被朝廷奸臣残害致死,她的兄长、儿子、儿媳相继在诸多战乱中死去,朝廷不仅没有任何表示,包括她在内还经常被朝臣弹劾,不公、不屈,说心里没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可秦良玉到底是秦良玉,她虽然认为刘寒说的不一定错,但却并不想再去探讨这个问题,毕竟已然七十几岁的人了,谁想去否定自己的一生呢。

    “姑母休要听此子一派胡言……”

    “侄儿,日后便以四川百姓为要吧,知会你兄长一声,日后多余刘将军以及摇黄诸首领走动,为今之计,想守住四川已然十分困难,更堪其他呢?”秦佐明自然没有秦良玉的觉悟,他只是觉得刘寒其人太过忤逆,还想辩解什么,但却被秦良玉打断。

    秦良玉突然想明白了很多问题,她是心怀天下百姓,可如今她却连重庆府一隅都守卫不了,再去谈天下百姓,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还是务实一些好,至于朝廷,秦良玉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

    “是,姑母。”秦佐明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他的父亲死的早,他的一身本事几乎都是秦良玉教授的,是以他对姑母十分尊敬。

    “秦老将军能有如此气魄,晚辈佩服之至,如今四川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值此大难之际,我的意思是,组建一个抗击鞑子的联盟,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摇黄诸首领这边当由我去协调,而朝廷这边……”刘寒说着话看向了秦佐明。

    刚才秦良玉的一番话着实让刘寒佩服起对方来,若说刘寒之前对秦良玉的尊敬来源于历史记载,而现在的他却是真的见识到了秦良玉的大义,不是每个人都能封建思想浸润一辈子的情况下还能分清忠国与忠君的界限,总之石砫一行让刘寒不虚此行。

    “那重庆府知府手下皆是土鸡瓦狗,并不能对石砫指手画脚,至于那曾英倒是个麻烦。”秦佐明皱着眉头道,他虽然并不是很赞同姑母的意思,然而现在石砫确实已经自身难保。

    “曾英或许不必担心,他的部队或许很快就会被大西军残部解决。”刘寒想了想道。

    虽然李定国只是在信中提了两句,但根据真实历史的脉络,既然张献忠的历史线仍旧遵循了原有的轨迹,自己又没有加以干预,那大西军残部应该也会按照原有的历史曲线远走贵州,而想到贵州必然途经曾英的驻地,按照原有的历史记载,大西军残部确实是击溃了曾英部后才转进贵州的。

    “既然要共同对抗建虏,何以大西军竟还攻打朝廷?”秦佐明闻言当即不愉道,他到底没有秦良玉的觉悟,所思所想也皆是朝廷,一听这话当然很不高兴。

    “大西军算是个变数,此事我也无法挽回。”刘寒摇了摇头道。

    “你李定国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怎会与他成为朋友?”秦佐明接连问出两个问题,他其实一直很好奇,但刚问出来他就有些后悔,因为他对于刘寒本就充满着怀疑,不论刘寒如何回答,他只会更加的不信任。

    “君子之交罢了,人各有志。”刘寒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李定国虽然手握重兵,但也只是大西军残部的其中一员,而且在张献忠的四个大将中只排行第三,言下之意是他也无法左右大西军的行为。

    有秦良玉敲定整个计划的基调,接下来刘寒便与秦佐明大致商量了一下联盟的细节,但秦佐明毕竟只是石砫白杆兵的副将,在秦良玉的提议下,刘寒跟随秦佐明进入了石砫军营的内部见到了白杆兵目前的统领秦翼明。

    秦翼明比秦佐明大四岁,性格上也更加沉稳干练,他身材比秦佐明要高大一些,面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看起来格外狰狞,但一身盔甲外加严肃的气质,却又让那道疤痕显得很是凛然,似乎那是他百战沙场的荣誉一般。

    对于刘寒的突然到来,秦翼明倒是没有表露出惊讶,不过对于大西军的突然溃败也是十分震惊,秦佐明将姑母的意见说与秦翼明,秦翼明果然并未表示反对。

    “我早便劝说过姑母,朝廷已然指望补上,却道如今这步局势,端的是将四川百姓陷入水火,联盟一事我并无意见,具体细节你还是回去与袁管营商议出个章程来。”秦翼明一边巡视着训练的部下,一边对刘寒道。

    刘寒也在暗中观察着白杆兵的情况,根据之前的情报,白杆兵历经数次恶战虽然早已败落,但石砫军营仍旧保持着三千多人的编制,而也是这三千多人的军队竟使得大西军一直不敢来触犯重庆府的霉头,足见这支部队的战斗力。

    刘寒邻水军步军的制式武器,其实就是按照白杆兵的武器打造的,现在亲眼见到白杆兵的真容,倒是也没太过惊讶,白杆兵到底是百战之兵,整个军营的精气神儿都很高昂,一点也不输刘寒的邻水军。

    对于摇黄的袁韬等人,刘寒倒是不怎么担心,那些个摇黄老哥别看平日里不怎么着调,钓鱼的钓鱼、逛窑子的逛窑子,但真到关键时候从来不掉链子,历经荆州府之战后,这些个老哥对刘寒也愈加的信任,倘若知道四川目前的局势定然不会反对增添更多的盟友,只要搞定了白杆兵这边,回去只需与摇黄老哥们开一次会便可敲定。

    刘寒在军营里与秦家两兄弟一边巡视一边聊,没多久就定下了基调,虽然一开始秦家兄弟都不是很友善,但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最终也选择了合作,毕竟是远道而来,当天晚上秦翼明便在军营里摆上了一桌酒席,当作是给刘寒接风洗尘。

    一开始还有说有笑的,几碗酒下肚,秦翼明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再加上秦良玉不在场,秦佐明就提起刘寒天生神力的事儿,这让秦翼明十分的惊讶并生出了比试比试的想法,秦翼明虽然已经四十有六,但在军营的比武中向来无出其右。

    但刘寒却并不打算跟秦翼明比武,一直谦逊的婉拒,可谁知越是这样,秦佐明就越是皱眉,再遥想到自己连着去了两次邻水都被拒绝会面,秦佐明觉得刘寒要么就是没真本事,要么就是太装,总之就是看不上眼,还出言撩拨了几句,这就让刘寒不高兴了。

    “两位秦家老哥,瞅见那个沙包没?”刘寒指着军营里一处作训场的沙包道。

    秦家兄弟不明白刘寒是什么意思,便见刘寒晃悠悠的走了过去,只一拳那半人高的沙包就被刘寒打爆,砂砾哗哗的倘在地上,沙包上半段却由于巨大的冲击力绕着支撑沙包的棍子。

    刘寒并没有回头去看秦家兄弟的表情,他怕刚才的动作不太有说服力,随后又对着那碗口粗的木桩挥出一拳,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木桩也应声折断,上半段也不知飞到了哪里去,见状,刘寒这才晃悠悠的又走了回来。

    “老哥,还要比试吗?”刘寒十分诚恳的问秦翼明。

    秦翼明双目圆睁一时竟不知所言,他与秦佐明对视一眼,又跑过去瞅了瞅刚才的沙包和木桩。

    “贤弟真乃神人也!这还比甚,为兄我怕不是一拳头都挨不过,不比了!不比了!贤弟武力天下无敌!”秦翼明一回来便笑着满口夸赞道。

    崇尚武力的人就是如此的直爽,眼瞅着的事儿自不会强词夺理自取其辱,于是乎与刘寒继续喝酒谈论目前的局势。

    对此刘寒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别的,刘寒是真怕自己收不住手一拳头把秦家老哥给打散了架,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由于缺乏战场的经验,刘寒自己都不晓得应该出多大力气才算恰当,真要是把秦翼明给不小心打死了,不仅联盟少一个盟友,兴许还会多一个敌人,这可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对于自己的体能,刘寒现在有充足的信心,他曾在上次从现代穿梭回来后用刀子划过自己的皮肤,但却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血流如注,皮肤虽然仍旧与常人无异,但当利器刺激时皮肤表层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阻隔,即使刘寒用刺和砍,也并不能伤害自己分毫。

    犹记得刘寒当时兴奋坏了,这意味着防刺服于他来说也没什么作用,冷兵器的战场上,他几乎是无敌的。

    但刘寒又清楚的知道,明末这年代已经是冷兵器与热兵器的交织,火枪和火炮逐渐的在国内外普及和推广,刘寒考虑过用火枪试试自己身体的防御力,但考虑再三他还是放弃了,他觉得自己太过膨胀。

    喝酒喝到很晚,最终刘寒昏呼呼的美美的睡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秦家兄弟着人去喊他吃饭,白杆兵军营里的早餐很是简单,糙米饭加咸菜,比邻水城要差上不少,这说明石砫乃至重庆府的财政状况并不好,而昨晚的酒宴虽然有肉,但很可能也仅仅是为了招待他。

    只是刘寒并不在意这些,反而与秦家兄弟一般端着个碗吃的很开心,这让秦家兄弟也对刘寒的看法有所改观。

    原本的计划是吃过早餐,秦家兄弟带着刘寒参与白杆兵的日常作训,一直以来邻水军都是按照刘寒自己的想法在训练,他本人对明末传统的练兵方式并不十分了解,而白杆兵又是明末少有的真正能与鞑子兵正面抗衡而不落下风的部队,刘寒对白杆兵的日常作训十分的感兴趣。

    可刘寒才刚刚加入作训,这时林登万却跑了过来,他跑的很焦急,林登万为人敦厚不善言谈,也鲜少有什么事让他如此表情,这让刘寒有不好的预感,他马上从队伍里跑了出来。

    “登万,咋回事?”

    “大人,刚俺接到李丰和的加急奏报,鞑子兵奇袭瞿塘关,瞿塘关告破!”林登万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书信递给刘寒。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刘寒闻言大惊,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打开书信速速浏览了一遍。

    瞿塘关一直是袁韬亲自把守,这位老大哥虽然是个钓鱼佬,平日里不温不火的,但却从未懈怠过城防,再加上瞿塘关地势险要,朝廷不知折了多少人马也从未攻破过,鞑子兵即便骑兵再凶悍,也不可能靠着战马将城墙冲塌,这绝不可能。

    看完了书信后,刘寒整个人都呆滞在当场。

    “贤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秦翼明发现了刘寒的异样,脱离作训队伍走了过来。

    “狗日的鞑子兵诈开了瞿塘关的城门,瞿塘关丢了!”刘寒楠楠的道,他直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可信中将事情交代的明明白白,不由得他不信。

    “什么?瞿塘关丢了?这……这可大事不妙了!”秦翼明闻言当即夺过刘寒手中的书信,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后也焦急了起来。

    鞑子兵虽然打开了汉中通往四川的大门,但毕竟距离他们还很远,这让他们还有准备的时间,可瞿塘关就在他们边上,倘若这条通道也被鞑子攻破,那他们可就真的陷入水火了。

    “汉奸,都是那些该死的汉奸!秦大哥,我必须立即回邻水了,大战在即,还望秦大哥随时做好准备!”刘寒眼睛微红的对秦翼明道。

    按照信中所言,鞑子兵是率先奇袭了驻防长阳的呼九思和白蛟龙,而后通过俘虏诈开了瞿塘关的城门,瞿塘关作为摇黄诸部的绝对核心,一直驻扎着摇黄部最精锐的士兵,瞿塘关丢了刘寒怎能不心痛,更让他担忧的是袁韬本人。

    袁韬这老哥在摇黄诸部中一直是精神领袖,大伙儿如此和气全凭袁韬居中协调,刘寒本人也对这位老大哥格外尊敬,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刘寒自然更是担忧。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好,兄弟且先回去,为兄容后便告知白杆兵全军,石砫立即进入战争状态,倘若需要帮助,贤弟只需着人送信,为兄必率军相助。”秦翼明知道此时说再多已是无用,十分果断的对刘寒表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