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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石砫

    虽然刘寒一点也不想报效什么朝廷,但此时大难在即,他必须尝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秦良玉的白杆兵虽然早已名存实亡,而且也不被朝廷所重视,但张献忠进四川两年多,却唯独不敢去往石砫放肆,就足可以证明秦良玉在石砫这一隅之地的能耐,去见见也好,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其他的收获。

    议事厅里坐着个身着劲装年月四十的男子,这人生的一张国字脸,蓄着大明典型的山羊胡,虽然没戴头盔,但却依稀能从两颊看出长久佩戴盔甲留出来的印痕,个头算不得高大,但紧握的双拳看起来充满了力量,只是此人看起来面色却不大好看。

    “秦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刘寒一进来就带着笑意冲那人拱手道,从李丰和的口中得知,这次来的是秦家白杆兵的二号人物——秦佐明。

    秦良玉虽然威名在外,但毕竟年事已高,而马千乘父子又早已战死沙场,孙子年幼还不更事,是以如今白杆兵为秦良玉的两个侄子统管,这秦佐明正是其中之一。

    “呵,这可如何敢当。”秦佐明起身来十分敷衍的拱了拱手。

    刘寒当然知道对方为何如此,即便是他也会很不爽,毕竟人家已经来拜访两次了,愣是连他的面都没见着,这搁谁谁不生气。

    “秦将军,四川将有大难了。”刘寒并没有对之前的怠慢多做解释,甚至没有询问秦佐明的来意,他认为那些都没什么意义,而是直言道。

    “阁下何出此言。”秦佐明虽然还是很不高兴,但还是询问道。

    “我收到可靠消息,张献忠战死,大西军惨败,如今鞑子已彻底打开入川通道。”都是明白人,刘寒只是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而刘寒刚说完,那秦佐明便皱着眉头大惊失色,浑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大西军有兵丁四五十万,即便是四五十万头猪,鞑子倘若想杀也要数月。”即便认为刘寒的消息很不可靠,但秦佐明当局者迷,再加上本身就一直心怀四川的百姓,是以仍旧震惊的无以复加。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那张献忠擅离军队,恰好在野外遭遇了鞑子兵,主帅被杀,一方士气大损,而另一方却士气高昂,如此之下,将军当知道士气的重要性。”刘寒没有理会秦佐明的失态,略作解释道。

    刘寒越是解释,那秦佐明的眉头就皱的愈加的紧,他有想过大西军与鞑子即将陷入混战,而且很可能是旷日持久的混战,毕竟汉中的一个流寇小势力就能抵挡鞑子大军半年之久,何况大西军的数十万兵丁,可没想到竟然是这般解决。

    原本大西军倘若与鞑子开战,这对于朝廷来说是件好事,倘若打的够久,朝廷便得以喘息之机,如果是大西军赢了,朝廷也没损失什么,如果是鞑子赢了,经历大西军的消耗,也相对容易应付一些,如今的局面算是彻底打翻了朝廷的算盘。

    更有甚者,身为蜀地之人,秦佐明当然知道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对于蜀地的百姓而言就是灾难了。

    “刘将军的消息当真可靠?”秦佐明浓重的呼吸了几下,转而向刘寒再次确认消息的可靠性,虽然刘寒没有理由那这事儿诓骗他,但事关重大。

    “当然,就是李定国告诉我的,你若不信,我这儿还有他的亲笔信来着。”刘寒丝毫没有隐瞒自己与李定国的关系,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如今的四川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现在是关内所有百姓与鞑子的事,而非流寇与朝廷的事。

    “我必须立即回去一趟,将此事告知姑母以上报朝廷。”说着秦佐明冲刘寒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刘寒这下懵了,心道你来找我两三次,自己好容易亲自来见了,你倒是说事儿啊,咋自己随便一条消息就要跑路了。

    “李将军且慢,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先坐下聊聊再走不迟。”刘寒挽留道。

    秦良玉所在的石砫距离邻水并不远,虽然刘寒并不想报销什么鬼朝廷,但组建个抗鞑联军统一战线啥的,刘寒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他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直到现在刘寒才知道常凯申当年的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是如何的荒唐。

    “军务紧要,一刻的耽误便足可以影响大局,我来日再登门拜访。”秦佐明很明显去意已决,说完转眼就要走。

    “且慢且慢,我知秦老将军的意思,不若我跟你一同去石砫一趟共商大计。”刘寒知道即便这秦佐明坐下来谈,也谈不出个什么所以然,虽然白杆兵已经是秦佐明秦翼明堂兄弟俩在执掌,但秦良玉仍旧是白杆兵乃至整个石砫百姓们的精神支柱。

    秦佐明闻言皱了皱眉头,来邻水拜访刘寒确实不是他的本意,事实上秦佐明根本没太将刘寒以及邻水城当回事,毕竟一个小小的县城而已,顶天了三千兵,秦佐明历经过无数惨烈的大战,每每都是从数十万人的战役中浴血出来,再加上刘寒又是如此的年轻,还总是带着些纨绔的味道,是以让秦佐明更加的不待见。

    倘若不是姑母屡次催促,秦佐明根本不可能来这小小的邻水,而且还是在几次三番见不到人的情况下,但想着即便这次因为军务没谈成,估计用不了几日姑母还会劝说他来,恰好刘寒主动提出要亲自去石砫,这倒是省了秦佐明的事儿。

    “如此甚好,不过军务在身,恐怕耽搁不了许久,不若……”

    “不用太久不用太久,我现在就有空,走走走,一块去石砫。”秦佐明本来想说他先回去,让刘寒慢慢准备也可以明日再去,但刘寒很明显并没有这个打算,而是与林登万打了个招呼,便跟着秦佐明出了议事厅。

    待秦佐明召集了自己的亲卫,刘寒的亲兵们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秦佐明来时带着二十多个亲卫,刘寒却只带了不到十个人,邻水虽然距离石砫并不远,但沿途却也有不少山贼强盗,而且摇黄部与朝廷向来是表面文章,秦佐明仗着一身武艺敢过来,却没料到刘寒敢带更少的人去石砫,不觉有些诧异。

    “我这些部下,均可以以一当百,走走走,军务要紧。”刘寒似乎是看出了秦佐明的想法,便指着自己的亲卫边说边翻身上马。

    秦佐明没说什么,当即挥手向石砫进发。

    三十人的小队又都是快马,行进速度当然很快,秦佐明本以为刘寒会受不了这等急行军,毕竟快马急行军最考验的不是耐力,而是屁股,但刘寒一直没事儿人一样的跟在他们后头,甚至还经常赶超过去与他叙话。

    “你那些亲卫背后背着的是何武器?”秦佐明指着刘寒亲卫背上背着的AK道。

    出邻水城时秦佐明早已看到刘寒亲卫背上都背着个奇怪的物件,虽然秦佐明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刘寒敢带八九个人出远门,定然是有所依仗的,秦佐明甚至敢断定那些肯定是武器。

    “枪,哦,用你们的说法,这玩意儿就是火铳。”刘寒微微笑道。

    “石砫也有火铳,却不是这个样子。”秦佐明闻言皱了皱眉。

    “改装,这都是经过改良的,呵呵。”刘寒又笑了笑,有时候他并不想装十三,但无奈超越古人将近四百年的见识可不是盖的。

    刘寒越是低调,秦佐明就越是觉得那些武器有猫腻,刘寒不想说,秦佐明又不想落下面子来只好作罢。

    很快的,一行人就抵达石砫境内,相比于邻水,石砫所在的重庆府地势更加崎岖,路变得更加难走,一路上刘寒已经记不起过了多少座桥,几乎快要到石砫城时,队伍却被最后一座桥给堵住了。

    一对夫妇拉着一驴车石块,也不知道是要建房子还是作甚,正好恰在了桥中间,驴子穿着粗气牵拉不动,秦佐明皱了皱眉头,正打算指使部下前去解决,刘寒却翻身下马自顾自的走过去。

    刘寒其实是想下马活动活动屁股,虽说他经常也参与训练,但一口气骑这么久的马还是头一次,刘寒一边朝那一对夫妇走去,一边活动着胳膊扭着屁股,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看的秦佐明直皱眉。

    一马车石块少说也得有一两千斤,秦佐明看了一眼刘寒的亲卫,心道这小子的亲卫实在没有眼力见,主将去帮助百姓,他们却无动于衷,一两千斤的东西刘寒一人怎么推得动,他摇了摇头正想指使自己的亲卫前去帮忙,却见刘寒十分轻松的就将马车推过了拱桥,连大气儿都没喘,而且还与那老农谈笑风生,不禁眼睛都直了。

    林登万却一副早知如此的面色,刘寒其余的亲卫也都不动声色,这些亲卫已经跟了刘寒许久,自然知道刘寒的性子,不让他们跟过去,许是怕吓着那农人。

    “刘将军好神力。”秦佐明不由得夸赞道。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刘寒笑了笑。

    历经数次时空乱流的洗礼,虽然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但如今刘寒的身体强度已经十分离谱,就连邓文龙也早就拒绝与刘寒打对手戏了,刘寒不得不对着沙袋输出,可只一拳头,沙袋便下岗,以至于刘寒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变态。

    秦佐明的胡子很明显抖了一下,一行人终于进入石砫城。

    秦佐明将刘寒暂时留在议事厅,自己则匆匆离去,想来是去见秦良玉汇报消息去了。

    刘寒也不见外,坐在议事厅内就开始喝茶,还别说,石砫的茶确实与邻水的不同,以前刘寒在现代时虽然也喝茶,但也都是偶尔,是以根本喝不出来茶的好坏,也感受不到什么品茶的快乐,只要有快乐水,刘寒大抵是不会喝茶的。

    但这年代除了茶并无其他饮料,时间久了后,刘寒竟也能喝出茶的不同来,没过多久,刘寒就见议事厅外走过来一个十分苍老的老太太,刘寒料定,这位肯定就是大名鼎鼎的秦良玉了。

    只是年前老迈的妇人,与刘寒印象中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形象相距实在太远,这妇人身材并不高,身上虽然穿着宽大的袍子,但却依然不能掩饰其瘦削的身形,她的脸上布满沟壑,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杖,走路却依旧稳健。

    “秦老将军怎的亲自来了,实在是折煞小子,秦老将军只需着人知会一声,小子自去便是。”刘寒当即起身相迎,并弯腰深深的冲秦良玉鞠了一躬。

    不论如何,面前的人是刘寒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二个可称之为民族英雄的人物,刘寒即便再玩世不恭,对这些老英雄还是抱着敬意的。

    “哼。”秦佐明搀扶这秦良玉轻轻哼了一句,意思是真如你这么说的话,老夫何故吃了两次闭门羹,但秦良玉在场,秦佐明并不敢出言去质问。

    “呵呵,老身可并没有这般娇贵,再往前数十年,老身还能披坚执锐征战沙场呢,坐吧,坐下说。”秦良玉笑着指了指议事厅的座椅道。

    老人的笑容虽然也可用慈祥来形容,但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长久统兵的后遗症。

    待众人落座,还是秦良玉先搭了话。

    “不知刘将军与那李定国是何等关系?”秦良玉喝了口茶后面带慈祥的道。

    事实上这其实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摇黄诸部虽然只是名义上归顺朝廷,但到底还是打着朝廷这面旗子,可李定国就不同了,他所在的大西军已经宣称建了国,这几乎是与朝廷不可调和,倘若不是鞑子实在太凶猛,如今关内打的最激烈的恐怕就是朝廷和这大西军了,而刘寒暗地里与大西军的大将联络,摆到明面上确实很不光彩。

    秦良玉如此和颜悦色,很明显并不是想兴师问罪,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嗯,怎么说呢?应该是朋友关系吧,不过李将军很有报国之意,先前有张献忠那活阎王压着,如今张献忠已死,老将军或许可以联络一番,或许朝廷便可增添一大助力。”刘寒琢磨了一下后道。

    他并不想将自己与李定国的关系说的那么明白,更没有将自己在邻水三言两语让李定国丢下粮食和佩剑退兵的事说出来,也没有说李定国信中都称呼他为兄长,他怕自己展露的越多,导致这老将军越是对他感兴趣,这可就大大不妙了。

    刘寒对大明朝廷没什么好感,只知道这南明小朝廷继承了大明优良的历史和传统,那便是内斗,在刘寒看来,几百块的工资玩什么命呀,自己在邻水当个逍遥的地主他不美吗?

    但刘寒深知被儒学那一套忠君爱国思想浸润了一辈子的秦良玉,很难有这么高的觉悟。

    “那刘将军你呢?”秦良玉仍旧和颜悦色的问道。

    果然,刘寒还是被这问题整的有些抓耳挠腮,他大抵上是不想说自己不忠君爱国的,毕竟那实在太过于悖逆了。

    “唉,老将军,如今局势危急,难道你指望朝廷来拯救川蜀百姓?”刘寒叹了口气并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摆出了现在的实际局势。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却已经做了回答,他的意思很明白,朝廷既然无法拯救他们,为何要牺牲川蜀百姓的性命,去为远在福州,或者更偏远的广西的朱家卖命?

    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朝廷倘若派大军过来,拯救了四川,顺带让刘寒的邻水免于战火,那刘寒感激之余倒是可以力所能及的尽一份儿力,可目前却完全不是这样,四川百姓被李自成劫掠时,你朝廷在哪里,被张献忠劫掠时,你朝廷又在哪里,四川百姓为何要为一个风雨飘摇经常死皇帝经常跑路的老朱家卖命?

    “有国才有家,刘将军。”秦良玉并未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作为重庆府的精神支柱,秦良玉早在刘寒攻下邻水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么一股势力,原本以为刘寒很快便会被大西军兼并,但不仅没有发生,反而却愈加壮大,在那时秦良玉就对邻水的统领感起了兴趣。

    她虽然现在不在统兵上战场,但却对周边的局势极为敏感,攻略荆州府的计划朝廷谋划了许久,夔东兵的惨白让朝廷和秦良玉都以为收复荆州府已然无望了,但最终却被刘寒以里应外合之计最终拿下,这令一直关注着邻水的秦良玉更加对刘寒感兴趣。

    再加上她从部下那里打听到的邻水目前的情况,听说那里的百姓十分团结,刘寒的威望,几乎与她在石砫乃至重庆府一样,这让秦良玉十分的欣赏,但目前来看,秦良玉却失望了。

    只是久经世事的她,已然不会将心意表露在脸上。

    “那么小子也冒昧的问秦老将军,您是更爱朝廷呢,还是更爱您治下的百姓呢?或者说如果必须选择,您是忠于朝廷?还是忠于万千的百姓?”刘寒微微笑着,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