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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城下之盟(5K)

    范文程乃是北宋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的第十七世孙,这一点熟知明末历史的刘寒早就知道,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碰到范文程还是让刘寒感觉诧异,有时候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

    对于范文程而言,刘寒的话相当的刺耳,毕竟儒家文化最讲究的莫过于忠君爱国,你吃着汉家的饭长大,学着汉家的文化知气节,考取了汉家的功名,到头来却去侍奉了汉家朝廷的外敌,以自己所学和对汉人的了解为鞑子献计献策,这妥妥的汉奸汉贼。

    “本官来此是为谈判,难道刘管营是要在这里跟本官拉家常?英亲王何在?”范文程面色不愉的岔开了刘寒的话题,并再次询问阿济格的下落。

    这次谈判的基础便是阿济格存活,倘若阿济格已经被杀,那谈判的意义就不大了,同时倘若谈判失败,他们的性命安全也会打个问号,这才是范文程最在意的地方。

    但刘寒只是无声的轻笑一下,将目光转移到了孙之獬身上。

    “孙之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名鼎鼎的剃发令,应该就是你建议的吧?”刘寒讥讽的语气昭然若揭不留一丝情面。

    范文程虽然从小在关内长大、求学、考取了功名,但却并未在大明朝廷当过官,是以并未被十全老人阁下列入贰臣传,而面前这位叫孙之獬的,却是贰臣传里的人物,名次也很靠前。

    此人天启年间就考取了进士,历任翰林院检讨、乡试正考官,魏忠贤当权时期,看到阉党吃香,果断的拜入魏忠贤门下,贪污受贿无恶不作,魏忠贤倒台之后担心被牵连,果断的润到了后金鞑子那边。

    又因为饱读圣贤书,加之当时没什么文化底蕴的后金朝廷十分厚待汉人王朝的文化人,以及孙之獬的谄媚之术,其在后金朝廷混的也是顺风顺水,他不仅在加入后金后,就将自己的头发剃掉,剃成了满人的金钱鼠尾头,而且在鞑子刚入关后就上表朝廷,使朝廷颁布了臭名昭著的剃发令。

    也就是所谓的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这激起了全体汉人的一直反抗,最终酿成了苏州之屠、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等旷世惨剧。

    儒学重礼更重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而孙之獬为了试图和钱途,简直将所学的儒家文化活越活用到了极点,钱谦益见了都得直呼内行。

    “本官来之前,还道鼎鼎大名的摇黄军领袖当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没曾想也是这般明嘲暗讽小肚鸡肠之人,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在其位而谋其政,此圣人之言也,还是谈正事吧。”孙之獬被刘寒一阵埋汰,表情变了变但却没有发火。

    刘寒见状也略感诧异,史料里记载孙之獬比之性格沉稳的范文程更加的小心眼,属于睚眦必报的那种,不过他也没太当回事,摆摆手示意亲卫带阿济格上来。

    没过多久,已经洗漱干净并换了衣服的阿济格就冷着脸进来。

    “殿下,你瘦了……”

    “殿下,他们有没有虐待于您?”范文程和孙之獬几乎同时表达了关心,并向阿济格行了跪礼。

    阿济格本想问下朝廷的应对之策,以及他的兄弟多尔衮到底是否答应交换他回去,毕竟他忍受了那么多的屈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领大军来复仇,可刘寒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让他们碰了个面就又让亲卫将阿济格押了下去。

    “我摇黄军的诉求已经在给你们的书信里写明白了,既然你们来此,想必已经确认好了价格,说说吧,粮食在哪儿?银子又在哪儿?”刘寒十分冷淡的对范文程和孙之獬道。

    范文程和孙之獬对视一眼,望了望阿济格离去的背影,相继从地方爬起来,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给自己准备的椅子,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

    “粮食和银两毕竟属于重物,都还在后头,约莫还需十天到半个月方能运抵夔州,不过跟你所言的数目有所出入。”范文程道。

    范文程人老成精,只片刻功夫就约莫摸清楚了刘寒的性格,大致知道此人说话不喜藏着掖着,而这些也没必要隐瞒,所以便直接说了出来。

    “哦,看来阿济格大兄弟的性命仿佛也不怎么受重视呢,说说吧,你们开出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倘若不合适,后果自负。”刘寒摆出了一副霸道的模样,似乎对粮草银两什么的并不在乎的态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政治交往就是如此,你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反而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有可能被对方拿捏住痛点。

    摇黄军相比于大清国并不强大,甚至于可以说弱小,但也正因为如此,刘寒必须表现的足够强势,表现得死猪不怕开水烫,否则只能任人宰割,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刘寒颇有点理解后世三胖的感受。

    “大清可谓摇黄军提供粮草十万石,同时提供白银两百万两!以表达大清国的善意。”范文程略带着傲气高声道。

    在他的眼里,这个数字足够惊讶到在场的所有人,而如日中天的大清国是在施舍,在表露善意,并非妥协,倘若摇黄军不识好歹,那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

    “善意?还是因为兵力不足以支撑两线作战?还是石砫之战被我打疼了打怕了?”刘寒嘴里压根不提对大清国给出的数字是否满意,而是继续以强势的态度讥讽范文程。

    “哼!你当真以为我大清国会怕了你摇黄军这三万流寇?”范文程皱眉道。

    他有想过摇黄军会很贪婪,但却没想到相比于贪婪,这刘寒表现出的更多的是狂妄。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龟儿子的,谁怕谁是王八蛋!”章火旺等一众部将当即站起来指着范文程的鼻子就是一顿输出。

    无论是大西军旧部,还是邻水军旧部,都对鞑子没有一丝的好感,前者更是对鞑子有着切骨的仇恨,再加上自打跟着刘寒,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长久的傲气已然使他们的心气变的很高。

    刘寒很满意这些部下的表现,如果总是他跟个猴子一般上蹿下跳,反倒显得很是肤浅和浮夸,他摆了摆手示意想跟范文程孙之獬进行物理交流的部下退下。

    “粮草二十万石,白银四百万两,这是最低的底线,否则便没什么可谈的,大不了老子去寻老朱家去,相信他们会很乐意多一个盟友。”刘寒借机抬价道。

    打蛇要打七寸,刘寒当然知道大清国目前的处境,说白了目前关内的局势属于三足鼎立,只不过大清这条腿相对粗壮,而摇黄军与大明有点瘸,但倘若这两条腿能合二为一,并非没有与大清掰掰手腕的能耐。

    范文程与孙之獬对视一眼,皆是大皱眉头显得很是为难,只是两人的眼里都闪着诡异的光,沉吟了好一会儿,范文程最终故作为难的道:

    “这与本官心目中的数字相差了一倍,但陛下和摄政王殿下深明大义,是以本官认为并不是不可以商量,不过却需要附加几个条款。”

    当时议事的结果本就是粮草二十万石白银四百万两,但范文程却故意少说了一半,正是为了掌握谈判的主动权,当然,倘若刘寒加的价少于二十万石,范文程也不会说,毕竟能为朝廷剩下五万石粮草也是他的功劳。

    文程心里有些得意,认为以他运筹帷幄的能力,拿捏个小小流寇的首领不在话下。

    见刘寒不语,范文程接着道:

    “其一,摇黄军不得对川蜀之地以外的地区发动任何战争。”

    这里范文程并未提大清国,按照当时议事的交代,大清国也不主动向摇黄军发动战争,但范文程觉得即便如此摇黄军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其二,四百万两白银,可能会将其中的部分以珠宝古玩等充代,前提是先将英亲王殿下交于我大清国。”

    “其三呢?”见范文程说完两点后不再说话,刘寒故作认真的询问道。

    “管营大人,我大清国陛下胸襟宽广,摄政王殿下也深明大义,是以,并未有更多要求。”范文程嘴角上扬以为刘寒已经同意了刚才所言的章程,并为能达成这次合作赶到欣喜,这代表着他不仅超额圆满的完成了摄政王多尔衮的要求,而且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可谓有惊无险。

    可接下来的刘寒的变脸速度直接将范文程的小算盘打了个稀碎。

    “给你脸了是吧?亏你还是读书人,大清国的首席智囊就这般货色?是你傻还是你当我傻?”刘寒一连串好几个疑问句,句句都指着范文程的脸嘲讽。

    这协议看起来没啥问题,可仔细思量,这完全就是不对等协议嘛,摇黄军不准对大清开战,但却没写大清国不准,答应了粮草和银两,却要求先将阿济格交出去,他娘的这是让他将主动权完全交出去,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城下之盟、不平等条约吗?

    范文程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即便在大清国的那些个王爷皇族面前,也没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即使他自诩修身养性之术已经达到化境,可欺负的胸口却出卖了他。

    “第一条,加上大清也不准对我摇黄军实际掌控区域,发动包括但不限于挑衅、陷害、直接开战等行为。

    第二条,银两若以古玩字画充代,其实际价值要比所应银两多两成,老子还得鉴定、还得倒卖,麻烦至极,最重要的一点,在见到粮草和银两前,摇黄军不可能将阿济格交给你们。

    而且,你们也无法离开这里。”

    刘寒完全不讨厌城下之盟,但前提是站在城下的不是他。

    当范文程说出清廷给的条件时,刘寒就大抵明白了清廷的意图,说白了就是想先稳住摇黄军,专心的对付南明小朝廷,等日后腾出手来,再来对付他吗?

    想得到美,不过刘寒懒得揭穿,不就是比发展速度吗?

    只要给他时间和资源,有后世完整的科技支持,刘寒可曾怕过谁?

    至于古玩字画,即使溢价两成,放在其他人眼里估计也不会同意,毕竟战乱时期这玩意儿并不值钱也不好倒卖,哪有直接的银两来的实在,但刘寒不同,古玩字画这玩意儿可以拿到现代去换取更多的价值。

    只是刘寒当然不会表现出十分满意,谈判就是这样,决不能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弱点,表现出来的,绝对是无关紧要的,无关紧要的,却正好是所急需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最终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双方达成了初步的协议,协议内容几乎跟刘寒的大差不差,唯一的不同是范文程和孙之獬两人必须出一趟川,好调配协议内规定的物资。

    相比于范文程的步步为营,动辄以大清国的善意与和平为由讲些假大空的话,刘寒更加务实,他压根就没相信过协议的含金量,更不在乎这份协议能维持多久。

    国与国之间哪有靠一纸协议维持和平的,只有实力才是外交真正的后盾,倘若不是刘寒手里有大清国忌惮的火器,那多尔衮会如此上心的过来谈判吗,真以为一个阿济格能有这么大的分量?

    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从来都是冷酷的,大义灭亲对他们来说都是毛毛雨。

    最终经过商议,刘寒同意范文程离开川蜀,但使团的鞑子护卫一个不准带走,而是由摇黄军负责沿途的安保,马车是不可能的,为了提高效率,全程都是骑快马,范文程为此眉头皱了半天舒展不开,他甚至担心他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撑住马匹的颠簸。

    可刘寒却怎么也不肯让步,你要是被马匹颠死,是你自己的问题,即便清廷质问也跟摇黄军没关系。

    范、孙二人离去后,刘寒坐在客厅里沉吟了好一会儿,目前摇黄军亟待解决的是粮食危机,而目前除了小郑和沈家可能的帮助外,清廷这块虽然算是与虎谋皮,但目前看起来反倒是能最快拿到粮草的。

    二十万石粮草可不算少,加上沈家送来的十二万石,保住全境内的粮食种子应该问题不大,至于境内老百姓的吃食,刘寒就实在无能为力。

    根据史料记载,四川全境在万历年间的户籍人口数在三百一十万左右,但由于土地兼并太过严重,不少百姓早已逃离原籍,实际人口大约在九百万到一千万之间,之后便是长期的人口负增长,再加上张献忠和鞑子的霍霍,目前粗略统计全川人口顶多六百万左右。

    就这还是在刘寒的强行干预之下,若是没有摇黄,再往后推个十几年,清廷初期进行的人口统计,全川人口将不足两百五十万,这消失的三百多万人究竟死于谁手已经昭然若揭,张献忠这个背锅侠成了螨清鞑子的替死鬼。

    百姓很困难,摇黄军同样日子紧巴巴,好在目前是夏季,山林中有野果、有猎物,再加上刘寒承诺的临时免税政策,渡过这个难关还是有信心的。

    当天晚上,刘寒设宴宴请了沈言,毕竟人家大老远冒着风险送来了粮食,酒宴中规中矩,只有刘寒陪同。

    由于有了清廷可能的财力支持,刘寒对沈言的期待就更高了,甚至讨论了一下征集粮食的细节问题,包括长江沿线布置人手盯梢,以保证运粮的安全等等。

    “这是十套特制盔甲,可防刀枪,回去后可给予信得过的家丁佩戴,你们父子二人出行时也可套在外衫之内确保安全,一旦遭遇危险可以直接联络我给你指派的联络人。”刘寒指着客厅内的一个箱子道。

    对于沈家父子,刘寒寄予厚望,小郑虽然肯定也靠谱,但到底是离得太远,而鞑子根本就是一锤子买卖,想有个长期且稳定的粮道,只能靠自己培养。

    “多谢大人!沈家必不负所托。”沈言赶紧起身感谢。

    事实上上次逃离沈家庄时刘寒就曾赠予过两套,沈言还专门拿刀剑试过,别看这古怪盔甲轻便的不像话,防御效果却比铁质盔甲都要好,而且这次护送粮食的路上他曾遭遇过一次刺杀,倘若不是当时穿着这防刺服,兴许他就不能站在这里了。

    见刘寒又大手笔的送出十套,言辞间还很关心沈家的安危并且付诸了实际行动,更答应过段时间就先给他们送去一笔银子用来采购粮食,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其实一开始沈言还对其父的决定有怨言,觉得沈家庄过的好好的根本没必要花这么大价钱去投靠某个势力,现在他愈发的觉得其父的远见。

    第二天一大早,刘寒送别了沈言,正打算去与李丰和商议全川土地重新丈量重新分配的问题,却得了部下的告知,说是那孙之獬请见。

    这让刘寒皱起了眉头,协议既然已经签订,这鞑子走狗又来找他作甚?范文程也才刚离去,按说不应该有节外生枝的可能?

    嗯,或许正因为范文程不在,这厮想趁着这个机会单独谈些什么?

    他从来不认为一个王朝的内部是铁板一块,相反一个聪明的皇帝也绝不允许朝臣拧成一股绳,考虑到这点,刘寒当即打定了主意,想看看孙之獬究竟想干什么。

    “召他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