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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火鹤卵

    提神醒脑惊坐起,不到绝望不见喜。

    应抓住一根根树藤,接力摆荡在丛林里穿行。云下楼机关处训练出的身法,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应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高空飞行的火鹤。

    几次险些被峡谷阻断去路,应不顾生死,飞身便越。山石划破了衣衫,荆棘刺破了皮肤。应奋力追逐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一失神便抱憾终生。

    空气中飘来鸡蛋腐败的臭味,应深通药理丹方,知道离窟不远了。

    抓着一根粗藤再次起跳,茂密的丛林在耳畔飞速掠过。

    枝叶散开,应终于冲出了丛林。强烈的光,照得应睁不开眼。手遮强光,才看到眼前是一处悬崖。

    悬崖之下是一个大坑,橙红的河水曲折流转,雾气蒸腾的河面时隐时现。艳红的火鹤飞入深坑,消失不见。

    深坑里,一根根黄褐灰白交杂的石柱林立,长短不一,粗细不匀。

    石柱似是中空,股股黄烟冒起,隔着百丈也能闻到阵阵硫磺的臭气。黄烟飘散,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一只只红艳欲滴的火鹤在烟雾中穿行,不受任何影响,宛若精灵。

    应顺着悬崖上的树根老藤,快速下到坑底。浓烈的硫磺气息熏地应睁不开眼,应拿出一粒避瘴丹含在口中,拉起早早准备好的领巾掩住口鼻。

    脚踏实地的感觉没有传来,落脚处更像是浅滩。十方履很快被河水浸透,温热的河水火辣辣地刺痛着双脚。

    应心知此处不宜久留,即使不被硫磺熏晕,这河水也会腐坏双脚。

    趟着河水在浓密的黄雾中摸索,耳畔时时都能听到火鹤的叫声。此处什么生物都不能生存,火鹤独活其中,繁衍得惬意繁盛。

    呛人的黄烟时刻刺激着应的双眼,遍布血丝的眼球只能靠不断流出的泪水缓解。

    循着火鹤的叫声,应摸到一根石柱下方。这根石柱足有两抱粗细,应听着柱子顶端传来的急切叫声,像极了冬楠山里雌鸟产蛋前的叫声。

    应拿出跟林字营借来的铁索,环过石柱,两头扣在手心。

    双手往上一抛,勒紧铁索,足蹬石柱粗糙的表面,一段一段地向石柱顶端缓慢爬着。

    他不清楚火鹤产卵是否结束,不敢贸然抛索上去。万一惊扰了火鹤,这次的目的就很难完成。

    所以应选择了这种山民攀登高树的方法,看着像只蛤蟆,实则确实像只蛤蟆,正应了他蛤蟆先锋的名头。

    黄烟层约莫覆盖河面以上两丈,应很快突破。相对干净的空气,使得应感觉如同重回人间。

    将铁锁扣在腰带预留的环扣上,应解放了双手,稍作休息。茫茫黄烟的河面氤氲蒸腾,一股股从石柱顶端倒流的烟雾如同瀑布。

    休息的应这时才看清,石柱并非全都冒烟。有些石柱顶端冒烟飘向天空;有些石柱冒出的烟却是下流;更有一些,似乎被堵死,没有烟雾冒出。

    而火鹤便将自己的巢穴建在堵死的石柱顶端。

    听到头顶火鹤尖锐的鸣叫,应估摸着火鹤已经完成了产卵。搓一搓双手,取下铁锁,应再次向上攀爬。

    应从石柱顶探出头,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随之便看到干草堆里,火鹤妈妈正惊恐地看着自己。雌鹤体型较小,短喙黑目,羽毛红中泛白,没有雄鹤艳丽。

    应看到雌鹤身后有三枚红的发光的鹤卵,激动得热泪盈眶。

    呼出一口气,应再看焦躁恐惧的雌鹤,心里犯了难。若要取走鹤卵,这雌鹤必定是难过的一关。

    心血来潮的应竟然对雌鹤说道:“火鹤夫人,今日需借贵子救命,贫道深感抱歉,还望火鹤夫人通融方便。”

    火鹤看着应,母性爆发,伸出短喙就啄应眼睛。

    应伸手去挡,短喙十分锋利,几乎扎穿了应手掌。

    应吃痛,挥手甩开雌鹤。这雌鹤也是脆弱,撞在巢边石柱上便开始抽搐,眼看是要死。

    应心生怜悯,却无可奈何,口喧一声“福生无量天尊”便伸手去拿火鹤的卵。

    火鹤的卵入手温润,火焰气息浓烈,如此时间灵物,也许真能救冯烬性命。

    转眼应又看见奄奄一息的雌鹤,雌鹤此时却不看他。

    雌鹤盯着鹤卵,发出凄厉的一声鸣叫,便倒在巢中不再动弹。

    应心道不好,这怕是雌鹤在向其它火鹤发出警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应装好鹤卵就要滑下石柱。

    不远处雄鹤听到妻子的悲鸣,吐掉长喙叼着的鲜鱼,振翅向鹤巢飞来。

    应滑到石柱中段,便听到雄鹤归巢的声响,雄鹤急躁地鸣叫了几声便没了声音。应心里纳闷:难道伤心过度气绝了?不至于吧。

    此时耳畔风声起,头顶异物落。两颗应留在巢中的鹤卵接连掉落,坠入应脚下的黄烟之中。

    又听雄鹤悲鸣震天,呼啦啦一个黑影从应身旁落下。

    回程的路上,应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只想取一枚鹤卵救命,却害了火鹤一家性命。郁结之气无处散发,怄在心里反复折磨着应。

    去时没有明确的方向,回时却目的清晰。为救冯烬,应不疲不休,三日便赶到大和城。

    大和城如赵川城一样,破败不堪。一路上却不曾遇到行尸,应顺利在城门见到守候的赤焰军士。

    询问军士,应得知,赵家寨一战后,再没有遇到任何行尸。派出去的探查兵,搜索了方圆五十里。这些行尸如同一夜蒸发,一个行尸都没有见到。

    跟随赤焰军士,应很快在南诏王府里见到冯烬。所幸冯烬虽然高温未退,呼吸却还顺畅,脉象与应走前无异。

    应此时却犯了难,他翻遍了《南诏国风物集》,也没有找到火鹤卵的使用方法。最终心一横,对着冯烬的嘴直接敲碎蛋壳,让蛋液流入冯烬口中。

    在场的几人都紧张地顶着冯烬的状况,眼看着蛋液流尽,有几滴落在冯烬脸上,滋啦啦冒着泡,好像煎蛋。

    冯烬喉咙里咕噜噜吞咽了蛋液,然后便没了反应。

    一炷香过去了,依然没有变化。

    应重新把脉,脉象澎湃有力,颤抖的一丝毒意不再。

    应很欣慰,总算没有白跑一趟。他跟阿瓦尔等人分享了毒应该已经解了的消息,大家也将愁锁的眉头舒展。

    可是冯烬就是不醒,这可又令大家放下的心再次悬起。

    左右都没有新的办法,应决定再观察一日,明日若是不醒,便护送冯烬返回安城。

    出了门应看到猴子,猴子正坐在屋檐下闲散地晒着太阳。

    见到应,猴子主动起身打着招呼:“蛤蟆先锋!”

    猴子面带笑意,应带回了火鹤卵,算是保住了冯烬的命,猴子内心十分感激。

    应有些沙哑道:“兄弟们。。怎么样?”

    应离开的匆忙,一来是冯烬中毒,情况紧急;二来也是当时战况惨烈,应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如今时间过去几日,情绪平复不少。再者火鹤殉情,刺激了应,让他对生命的脆弱与执着有了新的认识。他现在敢于面对生死,他想知道兄弟们如何了。

    猴子难掩悲伤,望着天井,道:“还剩不到三百人了。”

    应大惊,道:“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猴子语气平和,道:“先锋你走后,我们收治伤兵。发现伤兵中有一些中了新蛊,这些中了新蛊的兄弟,全都在你走的当夜狂暴变异,丧失了人性。

    我们奋力擒住几个变异的兄弟,雀儿草虽然能解尸奴蛊,却对新蛊无效。我与细狗赶去赵家寨求助,寨子的长老却说是什么无内之虫,天下无解,只能烧了避免传染。

    等我们赶回营地,又有不少兄弟被伤,进而染蛊。多亏豪猪营长,当机立断,我们不得已亲手送走了他们,全在山林里烧了。”

    应听完,心里沉重异常。学着冯烬的样子,拍了拍猴子的肩膀,眼睛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李四有的无内之虫,师父说过那是无解的蛊。这些军士当夜面对的场景,应不敢细想。

    他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因为无力面对,便先行逃走去寻找鹤卵。也许自己在就能做些什么,可是自己在又能做什么呢?

    猴子看着应自责的样子,反而爽朗地开解道:

    “蛤蟆先锋,不要这么沮丧啦!兄弟们都是死过多少次的了,早就习惯了生离死别。下一趟阴曹地府,全都熟门熟路。黄泉路上大家一起走,有说有笑也不寂寞。”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哽咽。

    应绷着的心弦像被猴子的话挑断了,眼泪忍不住流下。

    猴子此时也是泪流满面,却笑着说:

    “将军说过,别难过!咱们还活着。既然有人杀了咱们兄弟,有仇咱们就去报!有气咱们就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