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只剩一只眼睛，应还是努力地睁着。双手尽力抓住每一个岩石的凸起，或是石缝中伸出的树根。
左手的手心划破了，右手的指甲也抠翻了。可他不敢停，他还不想死！
“咔嚓！”
右腿撞到了凸起的岩石上，断了。断骨刺破了皮肤，小腿已经不能使唤。
“扑棱棱”惊飞几只玄鸦。
怎么办？！应脑海里疯狂催动着长生珏。可是没用，小鱼蜷缩着一动不动。
夕阳的余晖已经退去，太阳已经完全坠下西山。
应绝望地闭上了单眼，安然赴死。
“噗！咯！”应停止了坠落。
瞬间的停止，应险些扭到脖子。
睁开单眼，好事是自己还活着。坏事是，自己正被插在一棵枯树上，树枝刺穿了肩胛。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整个人悬在半空，脚下不远就是厚厚的云海了。
十四岁的少年，在这一刻被击溃。对着弯月初升的夜空，破口大骂：
“贼老天！你瞎了眼！”
骂完，虽然出了口胸中闷气，但是回头又想起自己瞎了一只眼，应竟然把自己逗笑了。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要送应上路，枯树在此时断裂。
应第一次感受到云里原来这么柔软，全身的疼痛都忘却了，终于可以结束这些痛苦啦。
“砰!”
更大的痛苦接踵而至，应掉在被云层遮蔽的一块石台上。
“呃。。啊。。”剧痛令应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梦中应回到了药庐。
午后阳光正是温暖，师父正在炼丹，大师兄正在碾药，二师兄正在看书，四六却在拿狗尾巴草搔自己的痒。
应笑四六，道：“自己搔自己怎么会痒，你要搔别人，别人才会痒啊。”
四六闻言，就笑嘻嘻跑过来搔应，应觉得脸上酥酥麻麻，跟四六嬉笑玩闹着。
“呜哇~呜哇~”玄鸦的叫声将应拉回现实。
睁开单眼，脸上竟然站着一只玄鸦，一下一下在啄食自己左眼的伤口！
应恐惧地，挥动右手，嘴里喊着：“走开！”将身上腿上正在就餐的玄鸦驱散。
玄鸦飞走，消失在云雾之外。应身在云层之中，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天亮了。
检查了一下周身，左眼瞎了；左肩虽被刺穿，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右小腿森白的骨头茬子历历在目。应躺平了，心道，既然还没死，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咬牙坐起身，应在怀里摸索，找出两颗丹药，一颗解毒丹，一颗避障丹，都没什么用，重新收回怀中。
左右看看，枯树也掉在了身边，应将之拿在手中，猛地敲在地上。
枯木断成三段，应挑了一段长的再次敲断。
如此简单的动作，已经让身残志坚的应满头大汗。每一次敲击，伤口都被被震动，疼得应绷紧了腮帮子。
敲出了几块满意的断木，应扯下外袍，用牙撕成许多布条。
应捡起一块手腕粗的小木块，咬在嘴里。
他要给自己接腿！
醒来后应做了简单的调息，发现小鱼已经舒展开，淡淡的绿色灵气正在缓缓释放。
灵气虽然可以疗伤，但是断骨却还要自己接上。
接骨这事应原本拿手，可是现在只有一只眼，一只手能用，应立时觉得自己拿脚都费劲了。
没有想太久，应深知越想越害怕，越怕越抓瞎。
咬紧木块，捏住小腿。一扯，扯开收缩的肌肉！一按，按回断开的腿骨！
“咯嘎。”细微的骨头接合声已经被剧烈的心跳掩盖。
凭借手感，应知道接骨成功。一鼓作气，用断木和布条将断腿固定住。
做完一切，应眼神迷离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湿透，像个临盆的孕妇。恍惚中云层里，出现一个慈祥的奶奶，在向应招手。
晃晃头，拒绝了慈祥老人。应再次坐起身，捡了一些小石子，向不同的方向丢出。
确定了石壁的方向，应匍匐着爬向石壁方向。
靠着石壁坐稳，有了依靠的应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心知自己在悬崖之下，四周却一片云雾缭绕，这种感觉还是很吓人的。
危险过去，放松下来的应，立刻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与疲惫感袭来，“嘶哈。。嘶哈”喘了两声后，应疲惫地睡着了。
这次还没等到玄鸦来啄，应便被咕咕的肚子叫醒。
身体开始恢复，饥饿感也迅速来袭。身上没有胡饼，仅剩两粒药丸。心一横，吃什么不是填肚子！将两粒药丸丢进嘴里，咔咔一顿嚼。
真苦，真难吃。
苦涩的药丸刺激了口水，现在感觉更饿了。
应对着天空大喊：
“各位玄鸦兄弟！我以前喂过你们，救过你们。现在到了你们回报我的时候啦！”
喊完话，天空没有任何回应。应却开心地笑起来，苦中作乐不过如此。
“呜哇~呜哇~”
就在应思考往哪边爬去探探路的时候，天空传来玄鸦的叫声！
应心道，不会真的来报恩吧！等我回去，我一定天天给你们喂好吃。。
“啪叽。”
一滩灰白的玄鸦粪便落在应头上。
应破口大骂：“混账东西！吃了我的肉，还在我头上拉屎！啊！！！”
喊得中气十足，饥饿感都消退不少。
应搓了搓腥臭的脑瓜顶，在石头上蹭了蹭手。生气地向着右边爬去。
爬了没有一丈，耳中忽闻一声“滴答”！
有水啊！应赶忙贴着石壁，确实听到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继续往前又爬了一小段，丝丝凉风吹散了眼前的云雾。
一人宽的一条石缝，出现在眼前。
有风吹来，必然不是死穴，应义无反顾地爬了进去。
洞中漆黑，全凭摸索。
指甲翻起的手指肿胀疼痛，触觉丧失了不少。
偶尔摸到一只小虫，还未来得及抓，便跑掉了。
一直摸索着往前，突然入手清凉湿滑，空气也变得湿润。
这如同为应点燃了一盏希望的灯。
又爬了几尺，哗啦一下右手按在一个水洼里。
伤口的刺痛已经抛在脑后，低下头先喝个水饱。
没有甘甜，也没有苦涩，就是清凉的山泉而已。但是这时候能救命。
趴着喝水的时候，应还顺道加了个餐。
将一条像是蝾螈的滑腻蜥蜴吸入了口中。
饥饿的应什么都顾不上了，根本没有任何恐惧，嘎嘣嘎嘣一顿咀嚼。甜不滋儿，咸不丝儿，还挺好吃。
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应左右摸索了一番，没有再摸到蝾螈。有些沮丧地继续往前爬。
“呼~”有风，洞口不远了！
顾不得突出的岩石碰到了头，应加快爬行速度。很快，白亮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穿过白光，恍若跨过阴阳两界。绿草如茵，溪流蜿蜒，好一个山涧仙境。
应立即像一条残废的鳄鱼，咕泳着爬向溪流，抓起一只小河蟹，咔咔一顿嚼。
顺着溪流，应抓了不少河蟹，总算填饱了肚子。这才有心思观察观察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一条山涧峡谷。两侧均是耸立的峭壁，目之所及都被峭壁上生长的树木遮蔽。阳光也只能从枝叶间的缝隙洒落，整体不太明亮，却也不昏暗。有种大树底下乘凉的感觉。
小溪蜿蜒汇聚成一汪小池，泉水在此渗入山体。顺着小溪，应爬到小池边。路上发现了一些长在水边的草药，都是可以消肿生肌的，应全部收下。
拨开小池岸边的水草，应眼前一亮。一座石屋出现在眼前！
石屋似乎很久没人居住，四周长满了杂草，没有出入的路径痕迹。
应来了力气，咕叽咕叽爬到了石屋门前。石屋简而不陋，方门圆窗，采光良好。
屋内有一石砌的床，上面有些腐土，应该曾经铺着兽皮。
应心道，这里可能曾是某位隐士隐居之处，既然有人来过，自己也一定能出去。眼下养伤才是要紧。
爬出石屋，应在屋后又发现一个灶台，陶制的锅碗看起来虽十分久远，却依旧完好。
灶坑中还有些许黑碎的碳灰，因立时想给曾在此居住的隐士磕一个，以表寸心。
一番亢奋的忙碌，应洗净了锅碗，捡来了干柴。
架好锅，添好水，应准备给自己先煮一锅热水喝喝。
凝神聚气，手指捏着细小的一点点碳灰。手指一搓，口喝：“借法！”
火苗顺利燃起，驱散了饥寒，点燃了希望。应笑得有些热泪盈眶。
加好干柴，应干劲十足，又去挖了些能吃的野菜，抓了几只河蟹，全部丢在锅中炖煮。
折断两根树枝，就着翻滚的陶锅，便夹起红彤彤的小河蟹，噶蹦蹦连壳嚼碎，吞下腹中。
喝完一大锅野菜河蟹汤，应又用小溪边的长草，简单做了个扫把，将石床上的腐土清理一番。躺在上面，凉爽又惬意，总算有了些舒服的感觉。
水足饭饱，应闭上眼睛，踏实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