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不似皇宫华贵，甚至略显寒酸。
府门前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小厮抱着扫帚，打着瞌睡。
相思走上前去，唤醒了小厮。
小厮打了个哆嗦，看见云芙后，面露喜色，忙行过大礼，跑进府里通传。
“圣女来了，快禀告太子，圣女来了！”
云芙缓缓走进府中，院落雅致清幽，墙边翠竹凌风。
院落正中，一树梨花开得轰轰烈烈，莹白铺天盖地，也晕染进云芙眼中。
“芙儿，你来了。”
云芙闻声，抬眸看去。
来人一袭蓝衣，宽松的衣袍随风翻飞。他面容清俊，气质雅致，风骨卓然，但唇色显出不自然的白，几近病态。
兰清淮，和原主同岁，是皇帝唯一的子嗣，理所当然地成了太子。但他天生体弱，生母梅妃去世时又大病一场，被国师从鬼门关救回。原主也是在那时和太子相识，至今已经十载。
“芙儿，你今日…咳咳咳……”兰清淮一句话未说完，便止不住地咳起来。
小厮忙把绢帕递给他，他掩面压抑着咳嗽，许久才平静下来。
“抱歉。”兰清淮敛眸，低垂下头。
云芙从左衣袖中拿出一大堆符篆，塞到兰清淮手里。
兰清淮惊愕抬头，看向云芙。
“你体弱，易招不干净的东西，这些可避除鬼怪。”
云芙又接着从右衣袖里拿出一沓食方，“你这不缺好药，我拟了些滋补的食谱，你且让膳房学着做，有益于你的身子。”
兰清淮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符篆和食方收进了衣襟内，贴近心口的位置。
“我今日来，有要事和你商讨。”云芙面色凝重地开口。
兰清淮了然，忙摒退侍从，请云芙进了内室。
相思也拱手退下，跟着小厮去偏房休息。
“芙儿，发生了什么？”兰清淮面色有些担忧。
“有人给陛下投毒。”
兰清淮闻言瞳孔骤缩，面色一瞬惨白。他刚要开口，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云芙忙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饮过茶，才渐渐止住了咳。
“怎会？父皇处一向守备森严，饮食皆经内侍试毒后才呈上，怎会中毒？”
“怕是有内鬼。”云芙目光幽深，“你可有什么头绪？”
兰清淮眉头紧锁，许久后缓缓说道。
“可从后宫查起。”
云芙看着兰清淮的神情，他眸色深沉，紧抿着唇。
“你怕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吧？”云芙笃定开口。
兰清淮嗫嚅片刻，而后向云芙投去信任的目光。
“皇后。”
云芙忙调动原主有关皇后的记忆。
皇后出身薛氏，家世显赫，父亲是丞相，兄长是大理寺卿。皇帝忌惮她母家势力，只给她尊荣位分，而刻意疏远。
若是薛家有意篡位，毒害皇帝，预谋在自己的继任大典上逼宫，一切便说得通了。
云芙一时思绪翻涌。
兰清淮看她陷入沉思，便悄悄走到房门前，唤来小厮换热茶，并端来糕点。
云芙回神时，兰清淮已替她斟好了茶。
“你不喜龙井，我便让人换了青柑普洱。”
“还有荷花酥，你平素最爱吃的。”
原主的喜好和自己真是惊人的一致。
云芙收敛心神，坐到桌前，接过茶盏。
圆圆滚滚的青柑在茶水中浮沉，甚是可爱。
“许久没和你下棋了，不如今日手谈一局？”兰清淮长身玉立，声音清润。
云芙在现代没少陪师父下棋，听兰清淮一说，也有些手痒，便乐滋滋地答应。
几局下来，茶水添了又添，荷花酥也见底。
日头缓缓西沉，天幕渐黑，小厮进门掌上了灯。
“不如留下用晚膳？”兰清淮看向云芙，眼眸在烛火的映衬下，灿如星辰。
云芙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伤员，笑着摇头。
“不了，太晚了，你早些用膳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兰清淮的眼眸微微黯淡，却仍维持着笑意。
“好，今日之事，我会派人探查，你且护好自己。”
云芙心中一暖，重重点头。
回到寝殿，刚推开门，云芙就看见落祈月衣襟半开，慵懒地依靠在软榻上，媚眼如丝地看向自己。
妖孽！
云芙暗自腹诽，眼睛却长在了落祈月身上。
“圣女？”相思看不见落祈月，只看见云芙呆愣在原地，有些疑惑。
“咳咳。”云芙干咳几声，冷下脸来，“风沙迷了眼睛。”
“那奴婢去把窗关上。”相思不疑有他，关上了窗后又走到云芙身边。
“圣女可要现在传膳？”
“不必了，我在太子那儿吃多了点心，今晚就不必传膳了，你下去休息吧。”
相思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缓步退出了寝殿。
“太子那儿的点心，好吃么？”落祈月语气平淡，尾音却上挑，勾的云芙心里痒痒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芙可真无情。我伤重未愈，自是要赖上你。”
伤重未愈？
那自己的百八十个凝魂符是打到狗身上了？
云芙气结，“我不介意再送你个镇魂符。”
落祈月闻言眉目舒展，笑意盈盈，“不闹你了，我自是有求于你。”
云芙挑眉，“讲。”
“你可知我的过去？”落祈月垂眸，笑容渐淡。
云芙最听不得人间疾苦，看不得事主悲戚的表情。
在现代接任务时，每次都是自己卜算，而不让事主开口，以免勾起伤心事。
“知道，从行善积德后面讲。”
落祈月一愣，要说的话被堵在嘴里，心中的郁结渐淡。
“我需积满百份功德，才能重返鬼界。但以鬼之躯，行事总有诸多不便。”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露面，积德行善？”
落祈月点头。
“没问题。”云芙痛快应下，自己修行也需要行善，这是笔双赢的买卖。
“你现在有多少功德？”
落祈月闻言，低垂下头。
“零。”
嗯？
嗯？？？
云芙飞快掐指，再次卜算落祈月的过去。
不应该啊，他不像缺了大德的样子。
“你来人间这么久，一件好事没做成？”云芙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落祈月。
“原本积了九十九份，只是后来……”落祈月止住了声音，“反正现在是零。”
云芙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右手却在背后掐指，暗暗算着落祈月缺德的原因。
算不出。
云芙心头一跳，难不成和自己有关？
她目光微暗，向落祈月投去审视的目光。
落祈月，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