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云芙正要以算出皇后近日有灾祸的借口进宫,皇后身边的白芷就来了国师府。
“圣女,皇后娘娘近日梦魇缠身,特派奴婢请您入宫。”
云芙眸光一闪,忙看向茶桌边的落祈月。
落祈月勾唇一笑,“阿芙莫怕,我陪你。”
谁怕了。
云芙在心中不满地反驳道,心跳却渐渐安定。
她面上仍维持着端庄清雅,“臣遵旨,劳烦姑姑走这一遭。”
跟着白芷来到椒房殿前,云芙深吸口气,走进了殿中。
凡人皆看不见落祈月,他便也大摇大摆地跟着云芙进了殿中。
“芙儿,你来了。”皇后面若芙蓉,峨眉婉转,自有一般端庄典雅之气度,丝毫看不出她已年过四十。
云芙走上前去,拱手行礼。
皇后忙走下宝座,亲切地拉过她的手,“不必多礼。”
皇后的体温极低,云芙感觉仿佛有毒蛇攀上了自己的手。
“娘娘今日传召臣来,是有何事?”云芙没有回应皇后的亲热,只低垂着眼眸,缓缓开口。
皇后轻笑一声,径自走回宝座,“本宫近日来总是梦魇,不知是否是鬼魂作祟。”
云芙抬眸向皇后看去,眸光炯炯,“娘娘周身并无鬼气,只是眉宇间暗纹渐生,不像遇邪,倒像是忧思过甚。”
“六宫之事繁杂,常有人无中生事,本宫怎能不忧思。”皇后笑得柔和,云芙却看出了几分威胁。
“娘娘母仪天下,若身正影直,又何必多虑。”
皇后没有答话,只招手让连翘上茶。
“圣女,请用茶。”连翘低垂着眼眸,轻声开口。
云芙确信,这确实是那日假山外女子的声音。
“芙儿,你今年十六了吧?”皇后抿了口茶,缓缓开口。
“是。”皇后突然转变话锋,云芙不知她有何企图。
“我入宫那年,也是十六。”皇后笑得和煦,“你师父醉心修炼,无暇对你的婚事上心。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为你着想。”
云芙心头一沉,忙行礼道:“臣天煞孤星,惟愿一生守护岚国。”
“说什么胡话,哪有女子不嫁的。历届国师,除去你师父,都是儿孙满堂。”皇后放下茶盏,“本宫有一堂弟,是去年的探花,现在在礼部供职,长你两岁,长得一表人才……”
云芙设想了千百种可能,没想到皇后是来给自己相亲的,她忙拱手,“娘娘容禀,臣确是天煞孤星命格,克父克母克夫克子,只愿孑然一身,莫连累他人。”
“既如此,本宫便不再强求。”皇后轻叹一声,眉眼间染上冷意,“女子本该相夫教子,你继任国师,已是陛下加恩。”
“莫要多生事端,否则哪日克了自己,也未可知。”
皇后语毕,又掩唇惊呼,“是本宫失言了,芙儿莫怪。”
“拙劣的掩饰。”落祈月的评论适时响起。
云芙在心里疯狂点头。
傻子也听出来了皇后的威胁之意,若非她心虚,又怎么这般惺惺作态。
云芙确信皇后必不清白,至于赵江被捕时的疑点,或许只是自己多虑。
又和皇后虚与委蛇片刻,云芙起身告辞。
刚出皇后宫门不久,太子身边的小厮跑向云芙,满头大汗。
“圣女,殿下请您到府一叙。”
“你怎知我在此处。”
“奴才去了国师府,国师府的人说您被皇后召见,奴才便找来了这里。”
“你辛苦了。”云芙看向相思,相思忙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云芙。
云芙把银子放进了小厮手里。
小厮手心布满厚茧,看起来是练家子。
兰清淮自己弱柳扶风,身边人倒是卧虎藏龙。云芙胡乱想着。
来到太子府,兰清淮已等在府门口。
“外面风大,你不必特意等我。”云芙下了车,走到兰清淮身边。
兰清淮刚要开口,一张符咒“啪”地拍到他脸上。
一颗金豆子滚了几圈,在府门口的石狮子边停下。
云芙佯装嗔怒,瞪了落祈月一眼。
“府门上有驱鬼的符咒,我这是自保。”落祈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神情。
云芙想笑,又瞥见处于怔愣中的兰清淮,生生憋回了笑意。
她伸手从兰清淮脸上揭下符咒,“许是,风太大。”
兰清淮生平十六载,一直是尊贵无比的太子,被符咒打脸,还是头一遭。
“无碍。”他轻叹口气,依旧是风骨卓然。
两人一鬼走进正殿,掩上了门。
“再审赵江,他还招认了其他事。”刚走进内室,兰清淮便开口,语气不复平日的淡然。
“什么事?”看见兰清淮的神情,云芙已有了预感。
“我母妃之死,并非病逝。”兰清淮面色沉重,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皇后,是她……咳咳咳……”兰清淮突然剧烈咳喘起来,云芙连忙递上自己的帕子。
许久,兰清淮才止住咳嗽,他将帕子拿开,上面一片嫣红。
云芙瞳孔骤缩,也不顾男女大防,拉过兰清淮的手,就给他诊起了脉。
油尽灯枯,药石无医,好好将养,也不过三年寿命。
“抱歉,把你的绢帕弄脏了。”兰清淮仿佛没看见血迹一般,依旧笑得清雅,“我改日陪你盒新的。”
“你……”云芙还处在兰清淮命不久矣的震惊中,心中堵得厉害。
“人总有一死。”兰清淮面庞苍白,羽睫轻颤,唇边笑意却未减,“芙儿,我不怕死,只怕不能再陪着你。”
云芙想安慰他会有办法的,想骗他并无大碍,
但看见兰清淮的笑容,突然觉得没有必要。
“三年。”她朱唇轻启。
“足够了。”兰清淮眷恋地看向云芙,“足够了。”
“我有皇后谋害你母妃的证据。”
兰清淮呼吸一滞,而后郑重地向云芙行了一礼,“多谢。”
云芙忙躲闪向侧边,避开了兰清淮的礼。
“你是太子,别折煞我了。”
“喊我名字吧。”兰清淮恬静一笑,“你我一同长大,情谊远超君臣。”
“兰……清淮?”云芙耳尖微红,试探开口。
噼啪!
桌子边的茶盏应声掉落,摔得四分五裂。
云芙睨了落祈月一眼,他无辜摆手,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唤来小厮清理碎片,折腾一遭,微弱的旖旎气息早已消散殆尽。
“三日后是父皇寿宴,我打算在那时禀告父皇,皇后的所作所为。”兰清淮语气凝重,“若薛家真有反意,那日必险象环生。你可称病,不去寿宴。”
“我可是人证!”云芙拍拍胸脯,“我的剑术在江湖上能挤进前十,你不必为我担心。”
兰清淮握拳抵在唇上,低声笑起来。
他面如美玉,笑起来眼波流转,云芙看得有些痴了。
噼啪!
又一个茶盏落地。
云芙怒瞪向房梁上的落祈月,他正坐在房梁上,眼眸微眯,托腮看着自己。
红袍飞扬,妖娆魅惑,眼眸黑如曜石。
云芙忙念起清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