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云芙去小厨房做了碗金桔红枣银耳羹，放进食盒，带到了国师的院落。
仆从各司其职，井然有序。见云芙来，门口值守的小厮行礼后，缓步走进院中，去向国师通传。
片刻后，小厮返回，将云芙迎进院中。走入院中，一草一木的陈设都谨遵五行八卦之术，云芙边看边在心中默记学习。
云芙暗叹，国师执掌了岚国问天卜筮之事数十载，果然是名不虚传。
国师正在香炉前静坐冥思。听到云芙的脚步声，他缓缓起身，看向云芙。
“你今日来找为师，是有何事？”
云芙忙微微拱手，笑容灿烂。
“弟子心性淡漠，往日甚少来关心师父，是弟子的不是。”
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揭开了盖子，“弟子做了份银耳羹，特拿来给师父尝尝。”
国师抬手，捋了捋胡须，微微勾唇。
“有何所求，你直说便是。”
云芙见国师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笑容更加灿烂。她并未直接开口，而是看了看屋内的小厮。
国师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待侍从都退下，云芙忙乐颠颠地开口。
“师父，徒儿想找您借点东西。”
“何物？”
“徒儿记得，十年前秦国曾进献过一块天然灵玉，陛下将其赐给了师父。”云芙笑得谄媚，“不知师父，能不能把那玉借徒儿一用？”
国师垂下眼眸，手指微动。
“你要给人换命？”
云芙笑容一僵，喉咙微微滚动。
“师父真是料事如神。”
“你可知，给人改命违背天道，最终会报应到术士身上。”国师负手而立，眼神漠然，“我不会把灵玉给你。”
云芙收敛了笑容，眼神似水，平静而坚韧。
“我知道。但我只能与天命斗。”
“云芙！你糊涂！”国师重重叹息，猛一甩袖子，“你刚从异世回来，本就魂魄不稳。继任大典上，你自己的劫数已是九死一生，再背负上他人的命劫，你可知，若身死，你会有什么下场？”
云芙扯动唇角，微微一笑。
“不过是神魂俱灭。”
国师一怔，险些背过气去，他急促呼吸几口后，又开口道。
“你说的轻巧，神魂俱灭，那便连入冥界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会有！”
云芙眸中光华流转，朱唇轻启，“徒儿在藏书阁，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织魂之法。徒儿修行十年，得了些奇珍异宝。若能留住一丝残魂，便是斗赢了天命。”
国师闻言，面色大骇，“织魂之法乃是魔修邪术！”
“正道如何？魔道又如何？若是护不住身边人，徒儿怕是会道心破碎，即刻堕魔。殊途同归，倒不如多救几条人命。”
云芙语罢，嫣然一笑，目光灼灼，似有火焰跃动。
国师目光沉下来，久久地凝视着云芙。半晌，他缓缓转身，走进内室，从墙上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木匣。
他长叹了一口气，开口叮嘱道。
“灵玉集天地灵气，你需将两小块灵玉分别置于人与偶人上，可将十日内的劫数转给偶人。十日后，偶人现出原形，所有劫数会尽数报应在术士身上。”
云芙立刻走上前，伸出双手接过木匣，小心地捧在掌心。
“这块灵玉之大，世间罕见，你将其破成小块，可换命五次。”
云芙在心里暗数了数，眉头微微蹙起。
“五次？怕是有些不够。”
“五次还不够？”国师眼睛陡然睁大，面色微微有些怒意。
云芙尴尬地笑了笑。
国师摇了摇头，掐指算了算。他面上的怒意骤然消失，偏过头去，眼眸中似有不忍。
“把为师除去，五次够你用了。”
云芙心头一沉，想笑一笑缓解气氛，终究是笑不出来。
国师随原主倾囊相授，予取予求。自得知原主是自己的残魂后，云芙看国师，便如同看见了自己的吝啬鬼师父。
她鼻尖微酸，声音有些哽咽。
“岚国百姓敬爱国师，更甚于皇室。皇室连薛家裴家都容不下，此次清算，国师府定不能幸免。”
国师释然一笑，“芙丫头，这便是我的命数，这便是国师府的命数。”
“狗屁命数！”云芙厉声反驳道，“我偏要逆了这天命。”
“唯有我真死，才能保全国师府百年来的荣光。唯有我真死，皇室对国师府的诬枉，才会有昭雪的一日。”国师仍笑着，眼神悲悯，“芙丫头，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云芙眼眶泛红，豆大的泪珠滚落，“明明有活命的机会的。”
国师走到云芙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浅笑着开口：“你也有不管旁人，自己逃走避劫的机会，你不是也没走？”
云芙浑身一颤，眼眸噙着泪，怔怔地看向国师。
“你有你的道心，为师也有为师的道心。”国师微微仰头，眸色深沉如海。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芙丫头，莫要起执念。”
云芙耷拉着头，脸上的泪痕未干，声音中带着失落。
“徒儿不明白。但师父愿全我的心意，我也愿全了师父的心意。”
国师点点头，走到桌边，拿起了那盅银耳羹，细细品尝起来。
他将银耳羹饮尽，而后将空碗放进食盒，缓缓开口。
“下次少放些糖，有些甜了。”
云芙哑声失笑，又落下泪来。
国师无奈地摇头，“怎么又哭了？”
“师父，继任大典后，徒儿恐怕再没有机会给您做汤羹了。”
国师闻言，眼眸中浮现几分悲凉。
他沉默片刻，而后将食盒递到云芙手中，开口说道。
“你若有心，让那冥界之主给为师挑个好人家投胎，也算你对为师的报答。”
云芙被国师的话逗笑，眸间悲色略微淡了几分。
“师父放心。”
国师轻笑，把云芙往门外推了推，“走吧，为师要打坐静修，你莫在这里搅得我不得安宁。”
云芙缓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国师，才慢慢离开庭院。
国师看着云芙渐渐消失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散去，眼眸中的决然更甚。
接下来的几天，云芙又开始了闭关，夜以继日地用灵力凝着偶人。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裴灵萱订婚的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