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说来就来了,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随着他们一年比一年大,能做的事情也一年比一年多,假期活动也越来越丰富。
奥特四人帮在期末没有一个人考及格,去领通知书的那天,四人一边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暑假,一边看着自己的分数在心里忐忑。
回去的路上,阿毛把十位数上的3改成了8,他用笔描来描去,越看越像,又越看越不像。
麻蛋直接下到路边的水沟里,把通知书塞进了一个龙虾洞里。
麻蛋不怕父母查分数,因为他们远在广州,平时联系都很少,更不会过问他的考试成绩。
麻蛋本名杨大江,和杨毛毛一个村子。这个留守儿童平时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等于没人管,周末随处可见,东西南北到处溜达。
杨毛毛平时不被母亲留在家里写作业时,会和麻蛋一起出去溜达。
方圆几里地的村庄和庄稼地已经被他们转了个遍,整天不是水沟里掏龙虾,就是拿弹弓到处打鸟窝。
阿毛的母亲不反对阿毛出去玩,但前提是得把作业做完。
辣条和二皮住在另外一个村子,他们平时在一起玩的时间相对少一些,只是在学校时经常粘在一起。
暑假开始的第二天,二皮的父亲就把他接走了,他要和父亲一起去广州,因为他的父母亲也在那里打工。
二皮本名张波,在同村人眼里实在太过于调皮,但跟自己父亲小时候相比稍有逊色,因此被同村人封为二皮。
辣条本名张小强,和二皮一个村子,还带点亲戚关系,只是因为爱吃辣条,人送外号辣条。
去领通知书的那天,他们在学校约定,等开学了他们还是奥特四人帮,永不解散。
暑假刚开始前几天,大家感觉还很好玩,但玩着玩着就感觉有些无聊了,因为没啥好玩的了,弹玻璃球、打纸盒、捏泥巴,都已经玩够了。
这天下午,刚睡醒午觉没多久,阿毛正趴在板凳上默写乘法口诀,狗子在地上昏昏欲睡,她已经是一只成年田园犬了,一听到声响,耳朵就会立马竖起来,然后往外狂奔。
此时的阿毛困意还未完全解除,他真羡慕地上的狗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跟猪圈里的猪差不多,偶尔叫两声,还像个怨妇一样。
而此时的阿毛,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完成母亲布置的暑假作业,感觉全世界都在无精打采。
就在阿毛摇头晃脑时,狗子的耳朵突然竖起来了,汪汪叫了两声,随即跑出去了。
阿毛知道外面肯定来人了,他还没站起来就听到外面有人杀猪般的叫声,狗子也叫得很凶。
母亲听到动静赶紧往外跑,只见狗子追着麻蛋在跑,麻蛋吓得像个疯子,抱着一棵大树就往上爬。
母亲见状赶紧吓退了狗子,麻蛋这才从树上慢慢滑下来。
阿毛一脸兴奋,因为麻蛋都到家门口了,母亲说啥也会放自己出去的。
果不其然,母亲同意阿毛和麻蛋一起出去玩,但不要跑太远。
两人活蹦乱跳得跑走了。
麻蛋,你就是我的救星。
阿毛像是从监狱里被人救出来了一样。
二人到处溜达,在水沟里掏了两个龙虾斗来斗去,最后实在腻了,就把龙虾扔回了水沟里。
“阿毛,你想吃冰棒吗?”麻蛋突然问。
“想啊!好久没吃了。”
“”麻蛋躺在草地上,小手在下巴上捏来捏去。
“你不想吃吗?”阿毛问。
“我不想才怪。走,我们柳湾村。”麻蛋从地上一跃而起。
阿毛没弄明白,柳湾村在学校旁边,是有小卖部,可老刘那个女人也不会给他们冰棒吃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我自有办法。”麻蛋一脸得意地说。
二人顶着烈日,两手空空朝学校旁边的柳湾村去了。
麻蛋带着阿毛先是在柳湾村鬼鬼祟祟转了一圈,然后来到一个猪圈旁。
阿毛刚想问为什么到这里。
“嘘——”麻蛋挤眉弄眼示意阿毛不要发出声音。
猪圈里一头母猪正趴在地上睡觉,呼噜声震耳欲聋。
猪圈总共有两间,外面一间睡了头母猪,里面一间是杂物间,这家人的大门是锁着的,应该是去地里干活了。
麻蛋在前,阿毛在后,二人蹑手蹑脚翻到了第一间猪圈里。
地上的母猪还未察觉,身上的肥肉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阿毛踩到了地上的猪屎,差点滑倒。
母猪睁开眼睛,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昂着头就往二人身边跑来了,嘴里发出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还好猪圈的墙不是很高,二人很快翻到了第二间猪圈里,不幸的是阿毛慢了一步,屁股被母猪狠狠拱了一下,在第二间猪圈里是上半身先着地,弄了一身灰,麻蛋还挺照顾人,赶忙拍去阿毛身上的灰。
可阿毛屁股上那片黏腻潮湿的印子怎么也拍不掉。
阿毛摸了摸屁股,还好只是湿了一片,不影响。
这间猪圈里堆满了杂物,主要是纸壳子、废铜烂铁、以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啤酒瓶。
麻蛋轻轻拿起一个啤酒瓶,转动着瓶身仔细观察,像是在找什么。
“看看瓶子上有没有B,有就拿走,我们要四个就够了。”麻蛋小声对阿毛说。
二人在猪圈里精挑细选,终于找到了四个瓶身带B的啤酒瓶。
然后麻蛋先翻出杂物间,在第一间猪圈接应,把四个啤酒瓶一一运送到猪圈外面。
那母猪还是一个劲的拱上来,麻蛋倒是不怕,弯着腰架势,一副气势汹涌的模样,把母猪吓得在猪圈里打圈跑,愣是不敢上来乱拱。
阿毛随后翻出杂物间,照着麻蛋的模样恐吓母猪,等母猪远离了自己,才赶紧翻出猪圈。
四只手握着四个啤酒瓶,二人转过身刚准备走,没想到一个瘦瘦的身影突然从院墙后面窜出来。
“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麻蛋和阿毛瞬间吓得快昏死过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下巴已经掉到了胸口上。
一个啤酒瓶瞬间摔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直击二人的心脏。
柳如歌!
她怎么会在这?
麻蛋的脸此时已经像猴屁股,想拔腿跑,但脚像粘在了地上,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跑啊!你们要是跑我就继续叫。”
“别别别,我们不跑,你别叫了哈。我们不知道这是你家,以为这啤酒瓶没人要呢,嘿嘿。”麻蛋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
“这啤酒瓶我们不要了哈,碎的那个改天我们陪你一个。”阿毛把手里剩下的一个酒瓶递到柳如歌手里。
“这就完了?”柳如歌仰着头。
阿毛赶紧顶了一下麻蛋的屁股,麻蛋把手里的两个酒瓶放到柳如歌脚下,拉着阿毛准备走。
“往哪走?我让你们走了吗?”
这个柳如歌,平时文文静静,没想到这么会刁难人,已经道了歉,瓶子也给你了,还要我们干啥?
麻蛋和阿毛低头转过身,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气势很高涨。
“你们两个,把地上的酒瓶碎片清理了。”
阿毛和麻蛋赶紧蹲下捡碎片。都怪他们被抓了个现行,不然岂能容这小女子使唤?
“啊呀!”
阿毛捏着手指头,一滴鲜红的血从大拇指上冒出来,像一颗红豆。
“没事吧?这么不小心。”柳如歌赶紧打开自己家大门,不一会儿就从屋里跑出来了,手里拿着云南白药。
柳如歌往阿毛手上倒云南白药的时候,麻蛋在旁边看,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她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散发出一种久违的气息。
具体是什么气息他记不清了,只觉得此刻的氛围跟刚才比起来简直扭转乾坤。
还好阿毛的手被割破了,不然这个女孩不知道还会怎么对我们,麻蛋心想。
涂完了药,柳如歌还在阿毛的手指头上贴了个创可贴。
此时此刻的阿毛都不敢正眼看面前的这个女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汗水从头上流到脸上,再流到脖子上。
阿毛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唯独手上没有汗,那是因为,他感到柳如歌的手凉凉的,像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
原来女孩子的手是凉凉的。
“好啦!看你们那熊样。”
阿毛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还在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如梦似幻。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如梦似幻。
只见柳如歌转身走到院子里,从正门进了猪圈旁边的杂物间,从里面拎出三个啤酒瓶,竟然只用了一只手。
阿毛看着柳如歌的手,只见她的中指、食指和大拇指分别插进三个不同的瓶口里,利用手心的握力,轻轻松松就将三个酒瓶吊在了半空中。露在外面的无名指和小拇指显得纤细无比。
“看在你们知错就改的份上,今天我请你们吃冰棒。走吧。”
柳如歌一手吊着三个啤酒瓶,另外一只手拿起胸前戴的钥匙把大门锁上了。
两个啤酒瓶换一个冰棒,六个啤酒瓶换三个冰棒,老刘虽然有些不高兴,还是把酒瓶轻轻码放好了。
三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冰棒,都不舍得吃,要先放在手里冰一冰,借机给自己降降暑。
阿毛握着冰凉的的冰棒,却不敢久握,因为久握手心会被冰得刺痛。
这种冰凉与柳如歌手上的凉不一样,那是一种温和不刺激的凉。
吸溜声一口接一口,三人在杨柳村小学里瞎转悠。
冰棒吸溜完了仍然意犹未尽,麻蛋提议把三人的冰棒棍插在教室外面地上的砖缝里。
“等开学来了,我们可以看看这三根木棍还在不在。”
不一会儿,蚂蚁就包围了三支雪糕棍。他们蹲在地上看着那些蚂蚁,看着他们用自身组成的黑色线条将三人的雪糕棍连在了一起。
“我要回家啦!你们也快回去吧,天快黑了。”
一抬头,天边已经现了夕阳,阿毛突然感觉这个下午过得如此之快。
“额六哥,以后我们想吃冰棒了,还可以——来——找——你吗?”麻蛋吞吞吐吐问道。
“想得美!哼!”柳如歌白了一眼麻蛋,噘着嘴转身朝夕阳的方向走了。
她轻盈的身姿在逆光的作用下只剩下剪影。
此时此刻,阿毛和麻蛋目视着这个叫柳如歌的女孩,走进了夏天的夕阳里。
那一抹凉,停留在阿毛大拇指上。
在往后的时光里,每到夏天,阿毛心中总会有一抹凉,那才是他对柳如歌的第一印象。